101.不得语
“那日，我亲眼看见长姐悬在梁上，身子早已凉透。她瞒了所有人，走时唇边竟带着笑，满身污渍也从未曾让她失了那身傲骨……”
大雪掩埋红墙，那个死寂般的地方伸出一双枯骨之手，死死攥住了长姐的命脉。
而那，也是我第一次踏足，只因有了生机。
“阿烬，你当舅舅了……”
萧元虚弱躺在床上，露出的脖颈上还存留着点点无法消散的斑驳。
那是她的无妄，试问苍天为何？偏偏是她逢苦？
萧烬立在床边，指节攥得发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
这不是喜悦，是滔天的不甘。
她如此，都是为了萧家，为了我。
而我却如此无能，如此懦弱。
我……无法反抗，我不知如何……
孩童哭闹声打碎寂静，楚卿跟嬷嬷一个抱着一个从偏屋出来，都是慌慌张张的：“元姐姐，怎么办？小殿下离了你一直在哭……”
楚卿话说一半，突然注意到宫里多了个人，还是个男的，也是一惊，又赶忙往屏风后面躲：“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萧公子来了，实在冒犯。”
萧元掩嘴轻笑一声，解释：“抱歉了也宁，今日我弟弟突然进宫，是陛下特许的。他来得急，我也是刚知晓，没提前打招呼，你莫要介怀。”
萧烬看见屏风后漏出的些许红色衣角，又听见萧元说这话，也是急急忙忙行礼：“在下萧烬，冒犯宣王妃，还请宣王妃见谅。”
“没……没关系，萧公子难得能进来跟元姐姐团聚……哦对了，在下楚卿，见过萧公子。”
客套过后，楚卿这才重新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只是用奇怪的姿势抱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脸上不着粉黛，清透之间沾满了无措。
那是除长姐外，我见到的第二个如此灵动的女子。
她便是那个在华京谣言传得满天飞的宣王妃。
也是那个刚过门，宣王便消失不见，留她一人守着宣王府的宣王妃。
她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偏偏进了这皇家大院。
那是他见她的第一面。
那日的特许，不过是因皇子降生，陛下一时高兴罢了。
这份高兴也只持续了几日，往后再想入宫见长姐，怕是比登天还难。
明明是无比尊贵的皇后，明明是太子亲母，却在这宫中受尽了委屈折磨。
为什么？
难道他就真的是个人渣？
可人渣怎么当皇帝？
他凭什么？
长姐又凭什么承受这些？
有时候我真看不懂这权力。
萧家的权势是踏着长姐的血肉换来的，这般肮脏的东西，他们竟能笑得那般开怀。
人人都说萧家出了个好女儿，可他们懂什么？
他们愚昧至极。
他们也真该死。
“我有一计，能救皇后，公子若信得过，子时三刻，来郊外竹林寻我。”
我原以为，这辈子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毕竟我无力反抗，连如何挣扎都不知道。
最坏的结局，大抵是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
不过那又如何？长姐的死活没人在乎。
他们都是瞎了，他们都是疯了，他们在书案上舞剑，将女人的纱衣勒在额头上取乐。
我缩在角落，看着这夜里的荒唐，不得不说着阿谀奉承的话求自保。
其实我也恶心这样的自己。那时的我，似乎只能选择忘记长姐的死活。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人。
“在下江去，愿为萧公子效犬马之劳。”
江去以从容之姿立在月光下，周身带着寒气，也带来了那个疯狂的消息。
“造反？”
那一刻，我瞪大双眼愣在原地，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被江去如此轻松地说出口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是，他怎么敢？
江去神态自若：“萧公子别担心，我也是听命行事。”
萧烬追问：“何人之命？”
“宣王。”
不知为何，听见这两个字，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楚卿那时候的模样。
我大抵也真是疯了，只是一面就如此难忘吗？
这般节骨眼上，我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萧烬，你还真是个废物。
等宣王回来，坐到那个位置，那她……也理所应当是皇后了吧。
“萧公子，外面冷，快先进来吧。”
那是一年元宵，我被挡在宫外，见不到长姐，折返时竟撞见了她。
她乘着马车，正要入宫面见长姐。
说来也怪，陛下似乎从未限制过她进宫。
也是，她是东寻王的妹妹，是已故宣王的遗孀，于情于理，都该对她宽容些。
她那天穿的衣裙是白色的，跟那大雪很相衬，美得像是话本子里的神仙。
这是他见她的第二面，她脸上带着笑。
萧烬在原地愣了半天，一时不知说什么话。
一来是太过惊喜，二来是觉得她还真是胆大，自己的马车也敢邀请陌生男子上去同乘。
楚卿从车窗探出头，左右望了望，大雪迷了眼，路上又没旁人，索性利落跳下车，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进宫吗？上来，我带你溜进去。”
“啊？”
真是疯了，她敢说，我怎的就敢信？
可能马车里暖和，思绪这才清醒过来，仔细想想，自己是干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楚卿瞧出他的局促，倒了杯热茶递到他面前，温声宽慰：“先喝口暖暖身子，去去寒气。放心吧，宣王府的车夫是影杀的人，嘴严实得很，断不会泄露行踪。况且我们在宫里待不了多久，真等有人发现，早就溜之大吉了。”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只是害怕连累你。”萧烬不敢接那茶，只是将头深深埋下去，埋得很低很低。
“你是元姐姐的弟弟，元姐姐待我又亲如姐妹，我无以为报，能做的本就不多。要说连累，反倒是我连累元姐姐的时候更多。”楚卿见他不接，无奈地将茶杯放回小几上。
“……”萧烬不知如何答，有的也只是无尽的沉默。
马车里突然间就陷入了死寂。
外面风雪声太大，楚卿只听着这个也觉得不自在，鼓起勇气，重新开口跟他搭话：“萧公子，你平日也这般不爱说话吗？可我倒听说，你跟商公子走得颇近？照这么说，性子不该如此才是。”
“不是，那只是……”只是突然的一句话，萧烬就猛地抬头，脸上带起愤怒，急忙为自己辩驳。
只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又没什么意义。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这一声急吼把楚卿吓了一跳，忙不迭挥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抱歉。”萧烬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低下头去，将怀里的食盒又紧了紧。
“是我失言了，对不住。”楚卿干笑两声，脸上满是尴尬，急忙转了话题，“不过我相信萧公子，定然不是商公子那般人……对了萧公子，你给元姐姐带了什么？”
话刚出口，她似是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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