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马车上下来的男人进了内院,一束着高马尾的女子将他引到商叙房前,英气的脸上透着几分焦躁。
“大人,您可算来了,将军下午从皇宫回来便陷入昏迷,高热不退。”
陆雪青问:“她在殿上待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陛下与将军单独见面,我与春月不能陪同。”
陆雪青了解情况,点点头,“你去将绳子取来。”
冬星一愣,面露犹豫之色,“大人,又要扎针了吗?将军她说过,不准你随意为她施针。”
“眼下还有旁的办法吗?你想让你们家将军活活烧死吗?”
陆雪青推开门,径直入内,与冬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坐在商叙床前替她擦汗,双眼红肿,一看便知哭了许久。
“大人。”春月像是看到了救星,起身行礼,很快又坐了下去,“大人,请您一定救救我们家将军。”
“别哭了,退到一旁,帮我按住她。”
话语间,冬星已经将绳子取来,那麻绳足有手腕粗细,她与春月一人一头,牢牢地将商叙捆起来,陆雪青打开随身药箱,拿出针包,粗细长短不一的数十根银针静静躺着。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其中最长的一根,冬星按着商叙的肩膀,低声道:“大人,您春日才病过一场,还没好利索。”
“你们家将军都快死了,还说这些。”
说着,陆雪青将长针刺入商叙手腕,本来双目紧闭的人瞬间睁大双眼,眼底透红,剧烈挣扎起来。
“按住她!”
春月与冬星一上一下,死死抱住商叙的手脚,她们都是跟着商叙久经沙场之人,想要稳住她却也十分吃力,商叙像是打挺的鲤鱼,将床板拍出重重的声响。
陆雪青憋着一口气,迅速封住她身上的穴位,把人扎的像刺猬一般,她这才缓缓安静下来,陆雪青出了一身的汗,转头咳出鲜血。
他扭头以长袖作掩,出门去清理后再回来,商叙的烧已然退了,人也悠悠转醒。
陆雪青收了她身上的银针,抬眸对上商叙的目光,她眼里没有感激,反而是淡淡的责怪。
她语气冰冷:“你是不想活了吗?”
陆雪青拔高音调:“我看你才是想死的那个!”
两人剑拔弩张,春月忙出来打圆场,“将军,陆大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您退了烧。”
商叙闭上双眼,“我没说需要他救。”
她这般不知感恩,陆雪青也没生气,隔着半米的距离坐在她床边,静静地望着她的脸,眼睛,嘴唇,发出一声轻叹。
“你是你姐姐在世间唯一的亲人,若连你也走了,等她回来,我该如何向她解释?”
商叙蹙眉,语调冷硬,“她不会回来了。修道之人不会再步入红尘。”
陆雪青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或许呢,潮海阁那些人不也经常出入皇宫?”
“那些人都几十岁几百岁了,你瞧他们不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就算我姐姐会回来,你已到迟暮之年,她青春依旧,你……”
“将军!您不要说了。”冬星出言打断她。
商叙转头望去,陆雪青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眼角闪烁着莹莹光芒。
“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太子殿下说想见你,你得空去瞧瞧他,免得他又偷溜出来惹陛下责骂。”
商叙没有回答,春月送陆雪青出门,冬星在屋内守着,她坐在商叙床前,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满满的担忧。
“将军……”她开口有些哽咽,“你感觉如何了?”
“有些困。”商叙别过脸,不想看到她的眼泪,“你去歇着吧,我不难受了,我想睡会儿。”
冬星应了声好,“将军,我就在西厢房,你要是有任何不适,及时叫我。”
商叙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
皇城·请言府
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凌盛眉头微蹙,宽大的白袍袖口掩住口鼻,眼神中透出一丝嫌恶。
三具被开膛破肚的黄牛尸体整齐摆放在地上,干涸的暗褐色血水浸透土地,内脏坠在可怖的伤口外侧,被撕咬得支离破碎,伤口边缘参差不齐,不像是利刃所为。
凌康辰忍着恶心上前察看,拨开松垮的牛皮,发现黄牛肚中的血呈现深黑色,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绿光。
“少主,像是妖物所为。”凌康辰道。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需要你来说?”凌盛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看向身旁惶恐不安的请言府府尹,“这种事情发生多久了?”
“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最开始只是些小鸡小鸭,还以为闹黄鼠狼了,结果前日有三户不同村庄的人来报案说自家耕地的牛没了,府兵一查,在万家巷发现了尸体,怕引起骚动,便连夜将尸体都运了回来……”
万家巷人口密集,当时他们只想着不要让事情闹得太大,结果把尸体搬回来才发现是烫手山芋,这几日请言府里夜夜响起“哞哞”的声音,又诙谐又惊悚,像是这些黄牛的冤魂在嚎叫。
他们让府里八字最硬的壮汉来值夜,他们偏说晚上看到有牛在吃草,开膛破肚体态狰狞,见人就冲撞,吓得好几个人发了高烧,凶手也迟迟没有抓到,他们实在顶不住了,才上报陛下。
府尹不知道二位是哪里的修士,但见两人从天而降,便如同见了救星,倒豆子似的把这些天发生的奇事都说了出来。
凌盛闻言,不屑冷笑,“装神弄鬼,请言府是大庆英才荟萃之地,连你们都自乱阵脚,让百姓如何心安?”
府尹脸上露出心虚的神色,“公子所言,卑职惭愧,卑职一介凡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异事,难免惶恐。”
“你这么害怕还能来值夜,也算有担当。”
随是夸奖,语气却轻蔑,凌盛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黄符刹那间窜起一簇火苗,凌盛将燃烧的符纸扔到黄牛尸体之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公子不可,这是证物——”
府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火光燃起又熄灭,古怪的是燃烧后的尸体居然没有留下牛骨,只剩一摊黑色的灰烬。
“它们已被妖气侵蚀,你继续放着,难保不成妖物。”凌盛拍拍手,确认身上没沾到灰,才舒展眉心,“既然你们主子求到了我父亲那里,我自会帮你解决此事。”
他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府尹略有不适,但既是圣上请来的人,他也见识过对方的本事,自当尊敬,府尹深鞠一躬,凌盛瞥他一眼,带凌康辰御剑离去。
*
商怀笙被问玉从窗口扔进了客栈,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差点磕到床角。
她在心底暗骂几声,解了外衣钻回床上,秦湫还在熟睡,她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声响,躺下之后却辗转难眠。
她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拦下,将军府外的结界是谁设的,商叙也和修道之人有来往?
她想起从后院进入将军府的男子,虽然只是远望一眼,却也能看出那人模样姣好,皮肤白皙,是她的妹夫?
还有凌枫院的人,他们出现在这里,让商怀笙隐隐有些不安。
还有……问玉。
原以为给他灌下忘忧果,两人便成了陌路,可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地搅和在一起,她没能将断龙带回来,那肯定要去见李昱辰了。
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
商怀笙长出一口气,听见对面响起翻身的声音,担心吵着秦湫,她又安静下来。
她心里还有许多事想要,但困意袭来,商怀笙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瞬间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翌日清晨,商怀笙在睡梦中感觉脸上凉飕飕的,睁眼便看到秦湫微皱着眉心,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比划,她心里一惊,以为问玉那老东西去告状了,一个鲤鱼打挺便坐起来。
“师姐,我……”
“醒了?时辰还早,先睡着。”
商怀笙摸摸脸颊,一手凉滑,闻起来有丝丝香甜,“这是什么?”
“再生泉水,易容。”秦湫把她身子按平,“听闻惠说,那将军与你长得实在相似,怕他们见了你起疑。”
脸上的水分很快蒸发,商怀笙感觉脸颊有些干涩,往镜中一照,她已经换了副模样,桃花眼变成圆圆的杏眼,眉毛也变得又浓又密,表情有几分呆愣。
对着镜中的自己沉默片刻,商怀笙道:“师姐,我不想去,我不想见李昱辰。”
秦湫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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