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灯花

四月，莲灯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莲灯节是江南特有的节日。

传闻当年有一位莲花精在此化神飞升，从此每到这日，江南家家户户秉烛夜游，张灯结彩，只为沾沾莲花神的喜气，好让自家子弟也能拜入仙门，得道成神。

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个衣着鲜亮，面带喜色，连一向内敛的燕彻今日都穿得格外漂亮。师无愁见到他，小小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师弟今日真是好兴致。”

松石绿的锦衣骑装，衣上纹着织金宝相花，乌发用同色的丝带高高系起，唇红齿白，眉眼带笑，单单是站在那儿，就足够引人注目。

沈霁有半年未见这个小辈了，见他身形又高挑不少，不免有些感慨:“庭兰长得倒是快，才多久呢，都生得这般高了。”

沈霁生得容貌端丽，气质出尘，衣袂飘摇，神态自若，修士大多驻颜有方，她看着不过三十左右，只眉目间带着些岁月的痕迹。

远处灯花如昼，人声鼎沸，胥兰璀却毫无心思。

人群如潮水般聚散，密密麻麻的行人将几人挤开，一转眼的工夫，眼前的三人就没了踪影。她有些慌了，左右看了一圈，正要出声喊人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将她往怀中一揽———

“太多人了，我们去那边。”

燕彻沉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烫得她一激灵。他的手劲很大，勒得她有些不舒服，她挣扎了一下，后脑勺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按在了怀里。

燕彻垂下眼帘，又抱紧了些，在她耳畔低声道:“有人。”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孩子横冲直撞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不小心，他提灯的手臂往胥兰璀腰上狠狠一撞。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她身前的人极轻的闷哼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在喧闹的大街几不可闻。

胥兰璀垂首，便看到他紧紧桎梏住自己的手臂，想必那小孩子是撞到他的手上了:“怎么样，痛不痛？”

燕彻摇摇头，笑道:“不痛的，那孩子力气很小。”人头攒动，此刻再往前走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两人艰难地从人群中抽身，躲进了一条巷子里。

巷子很安静，只点了两盏昏黄的灯，远处喧嚣的嘻闹声也变得模糊不清，像隔了一层云雾。若抬头看去，却能看见天边明灯千盏，像是在深蓝的夜幕上缀了点点繁星。

胥兰璀抬头看了许久，燕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不自觉地带上几丝笑意:“好看吗？”

胥兰璀点点头，微微扬唇:“很好看，人间盛况也莫过于此了。”说完，她便沉默了，她不是没和燕彻看过花灯，不久前两人才在竹阴看过，可现在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燕彻看着她渐渐淡下去的笑意，心里不由自主的一紧:“师姐，你怎么了……”他那颗一直浸在蜜糖里的心忽然被一把提起，凉凉的夜风一吹，仿佛要狠狠地将他刮醒。

万一她是一时兴起呢？万一她是在哄他玩呢？

他朝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她的手僵了僵，却没有挣扎。

燕彻如愿握住了她，她的手很纤细，软绵绵的，只有手指上有一些练剑磨出来的薄茧，像一匹柔软的丝绸。

胥兰璀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耳垂不自然地一红，她抬眸，眼前俊美的少年突然朝她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燕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几乎像是在撒娇:“师姐，这里人太多了。我牵着你，好不好？”欲说出口的话又被咽下，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反正被他牵着也挺舒服的，暖洋洋的，他爱牵着就牵着吧。

燕彻闻言，心中的欣喜溢于言表，如获至宝般的将她的手捏了又捏，就差双手捧在手心了。

胥兰璀强行忍下心中的羞耻，故作冷静道:“外面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燕彻百依百顺，甚至也不觉得她冷着脸有什么不妥，牵着她就往外走。

她哪敢让别人发现他们是这种关系，于是脸色彻底地黑了下来，毫不拖泥带水地甩开了他的手:“够了！有人在的地方不许贴着我！”

她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燕彻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眨眨眼睛:“师姐，那是不是私下里就可以？”胥兰璀一顿，挑了挑眉:“不行，都不行。我说可以才可以。”燕彻乖乖巧巧地应了下来:“没关系的，师姐开心就好，一切全凭师姐做主。”

接下来的一路，燕彻果然没再贴着她，始终克制着自己，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走到落星楼，远远地，就瞧见师无愁在朝他们招手，胥兰璀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丝毫没发觉身后人落寞的神情:“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师无愁笑笑:“这么急做什么，又丢不了，母亲已经订好席位了，快随我上去吧，今日齐师兄也一道来了。”

他口中的齐师兄名唤觉风，是沈霁座下的大弟子，平日克己复礼，最得沈霁器重，是危崖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胥兰璀闻言，也点头道:“也好，我们快上去吧，别让阿娘久等了。”

落星楼楼高三层，沈霁今年恰好订到了最高的位置。从窗中看去，便能见到天上明灯千盏，亮若繁星，向下看便是花灯如昼，鱼龙飞舞。

沈霁将一双儿女唤到身边坐下，齐觉风挨着燕彻，燕彻只和这位师兄有过几面之缘，两人颔首一笑，互相打了个招呼。

席上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莲花糕，淡粉的花瓣做得栩栩如生，中间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蕊，四周摆了些小莲蓬、小荷叶形状的面点，翠绿翠绿的，精致漂亮。

沈霁夹了一个莲花糕，放进小碟子里，给女儿推了过去:“阿云，你不是最喜欢吃莲花糕了吗，快多吃些。”胥兰璀夹起糕点，低头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甜而不腻，清新极了。

燕彻坐在她身侧，看着她柔软漆黑的发丝滑落下来，缓缓挠着脸颊，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想帮她撩起来，又想起她方才强硬的态度，只能收回手，强行压下了心思。

一股极淡的失落涌上心头，他低下头沉默地吃着菜，忽然一个圆滚滚的枇杷被人推了过来。燕彻怔了怔，抬起眼睛，就见她对他极轻地笑了笑。

一下子，他的心情又好了，他忍着欣喜接过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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