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无味之愿
但是。
若夜辰公子所寻之人确实是她，他根本无需自责。生而为神，牺牲一人以守护一方百姓，这无疑是再划算不过的选择。
更何况这只是个劫，死后她便能魂归天宫。
承渊缓缓走近她，他垂下霜雪般的长睫。
“姑娘真聪明，的确，是你。”
月竹不禁吸了一口气。
不会吧，真是她吗？
竟有这样巧的事？但夜辰公子若是专程下凡来寻她，那便不算巧合。
月竹漾开一抹淡淡的笑：“若是我便再好不过了。如此一来，夜辰公子便不必感到愧疚，方才我已然告诉公子答案了，我不许你难过。”
承渊将手指攥得更紧。
她越是轻易原谅他，他反而更难受。
他不禁地生出雪白的右手，似乎想要轻抚她的发丝，却停在原地始终没有将手凑过去。
月竹握着他的手腕，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一掌。
“这是惩罚，此后公子对我的愧疚便一笔勾销啦。”月竹的眸若琉璃晶透，“以前我做犯错时，仙翁就是这样用戒尺打我掌心的。”
承渊不禁浅浅笑了：“傻瓜。”
话落，他蹙眉紧抿嘴唇。
这样的词汇怎会自他口中说出？
滞了片刻，他又释然了。
他已然不是天外天的古神，如今不过只是一缕仅能在世间存活七日的魂魄，又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若我算得上是傻瓜，夜辰公子就是大傻瓜，怎会容许这样的事成为心病呢，别不高兴了，好吗？”
承渊垂眸看着月竹，心底的沉石终是减轻了几分：“嗯。”
他淡淡笑问：“月竹姑娘，往后可否唤在下夜辰。”
“可以，那你也唤我月竹吧？”
承渊漾开笑意：“好。”
“夜辰，你能告诉我，我在人间渡劫时都经历了什么吗？”
谈及往事，承渊的眉宇肉眼可见的笼上一抹沉郁。
月竹从承渊的只言片语中大致了解了一二。
罢了，既然一切已成过往云烟，便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了。
月竹没再继续追问：“算了夜辰，既然记不起，我便都忘了吧，夜辰公子，你不必告诉我了。”
她看向天边皎月：“如今，过好当才是。”
承渊自回忆里抽离而出：“嗯，过好当下。”
回去的路上，承渊指尖微动，暗自掐算，了解到如今四界的现状。
如今魔王有了改邪归正的迹象。
月竹彼时若是知晓天界被毁的真相，不仅对她不利，兴许还会造成四界动荡。
如今他已无力护佑四界，不能轻易介入局势天机，否则月竹恐怕会落得同人间渡劫时相似的惨烈下场。
生命最后的短短几日，简简单单陪在她身侧便好。
看看这人间，看看这山海。
入夜。
送月竹回房后，承渊飞到客栈的屋顶瓦片之上。
皎白的月色轻洒沿海镇，瓦片覆着碎银般的月光。
承渊雪一般的长指取出一支剔透精致的白玉笛。
笛声悠扬，好似轻盈的风声，飘如夜中人的耳畔。
城中，诸多正于屋里练习乐器的翩翩公子纷纷停下纤长的手指，细细聆听隐隐传来的悠扬笛声。
起初，笛声好似叮咚山泉淌过山涧，晶莹剔透、水珠乱坠，而后又似滑入雪山脚下的冰湖水之中，带来寂冷苍芒的凉意。
附近酒肆的喧嚣渐渐褪去，整个沿海镇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刚想叫水洗澡的月竹听到屋顶传来笛声，她合上房门，步至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皎洁轻洒，听着婉转的曲子，月竹陷入一股淡淡的哀愁之中。
她想起夜辰腰带挂着的白玉笛，旋身飞到屋顶。
身量颀长的少年静伫于飞檐之上，玉笛横在嘴边，海风卷起他素白的广袖。
他飘散的银丝随风摆动，好似月光被吹成了晶莹的雪丝。
月竹找了个位置静静坐下，支着小脸细细聆听承渊的笛声。
从前的天宫宴会上，司律神女弹奏的箜篌已然很好听了，没想到夜辰的笛声却更为动听。
可他的笛声带着苍凉之意，好似能让屋顶的瓦片都结上了霜。
月竹的眼眶不知不觉染上了红。
夜辰公子的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为何总感觉彼时的他异常脆弱，好似一抹淡淡的月影，风一吹便会散。
一曲毕。
承渊转身，他背着月光，漾开一缕笑意。
“抱歉，叨扰姑娘了。”
“怎么会，非常好听。”月竹站起身，吸了吸粉粉的鼻头，“只是曲末过于悲凉，听着总觉伤感。”
“那下次在下给姑娘吹奏一首欢悦的曲子可好？”
月竹绽开笑颜：“好啊。”
承渊缓缓步至她跟前，声线如笛声清润：“月竹姑娘可知，在人界渡劫之际，你曾对在下许下诺言，愿与在下结为知己，从此共赏风月，煮酒品茶，抚琴吹笛。”
月竹眨了眨水盈盈的眸子：“真的吗，那我们一定过得很潇洒吧？”
承渊沉吟片刻：“其实，彼时你我忙着除妖，这些愿望终究未能如愿。”
月竹轻轻抿了抿唇，负手于背：“那……今宵有酒今宵醉，咱们这就去月下共饮，如何？”
“现在？”
“嗯，我虽不会抚琴，但擅长舞剑。若夜辰公子不嫌弃，下次你奏笛，我舞剑，如何？”
承渊收起玉笛，淡淡笑着：“多谢姑娘愿意配合在下完成这小小无味之愿。”
月竹弯唇一笑：“怎会是无味之愿呢，明明是甚有诗意之愿，增进友情之愿！”
承渊银瞳微弯，轻声应道：“姑娘所言极是。”
“这间客栈一楼过于喧嚣，咱们到外边寻个小铺子饮酒如何？”
“嗯。”
月竹回想起徒儿在信中提及的小食街，带着承渊一同走出客栈。
路上，她盯着承渊被夜风吹起的银丝，思绪逐渐变得飘渺。
她在此听曲饮酒，也不知徒儿如今怎样了。
徒儿追踪魅魔已三日，不知此刻是否安好？
再有两日，他应当就能回来吧？
“月竹姑娘？”承渊雪白的手掌在月竹眼前轻轻晃了晃，“我们到了。”
眼前的小食街蜿蜒着暖黄的光晕。
月竹来到檀巳推荐的夜宵摊落座。
她点了一小盅海鲜锅粥和一碟肠粉，肠粉一条是海虾鲜肉和一条是鲍鱼香菇鲜肉口味。最后，她再点了一盘香辣紫苏炒钉螺。
店肆老板快速将两大坛子桃花酒提上桌。
“夜辰公子，你的酒量还行吗？”月竹为承渊倒了一杯，缓缓移至他眼前。
“尚可。”
五位古神尚在时，他们常以神力酿造美酒，尽情畅饮。毫不夸张地说，他饮酒千杯而不醉。
随后，冒着热气海鲜粥上桌。
月竹品尝了一口，米粒炖煮至酥烂润滑，一点儿海鲜的腥味皆没有，只有新鲜海虾、海蟹的鲜甜。
少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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