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风沙
次日,邬逊率人入驻刺史衙署,李芝兰被接回后院。
姬昱等在门口,向护卫亲兵道过谢,上前扶住妻子,二人回到房中。
“翩翩呢。”并无女儿身影,李芝兰焦心,“昨天她从军营跑走……”
“在穆家武堂,轻鸿今早来给我递过话。不必担心。”姬昱口中宽慰,搂住她肩头,“只是——”
穆轻鸿红着眼睛告诉他,临溪衣冠不整,夤夜赶到武堂,求伯父给翩翩一个公道。姬昱双眼一昏。
他给不了。
李芝兰疑惑:“嗯?”
“翩翩同君侯,恐怕——”姬昱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道,“大约还是——”
李芝兰怔在原地。
“此事……”姬昱声音轻下去,“君侯血气方刚年纪,以翩翩容貌,实则也是意料之中。”
“姬逸衡!”李芝兰蓦地怒吼,“什么叫意料之中?你告诉我,什么叫意、料、之、中?”
姬昱一愣,妻子狠狠推他一把:“若非你那义子干的好事,商曜连我们膝下是儿是女都不知道!我早将她妥善送去张掖了!怎么会到这一步?”
“这事我们议过了的。”姬昱低声安抚,“是,以前我是想过将她嫁给荀白,好歹生计安稳。那如今君侯既然允诺不动凉州,并非残暴不仁之徒,若他喜欢……”
“那是喜欢吗?”李芝兰声音颤抖,“那是喜欢吗?他们才见过几回?就将你女儿欺负了去,你现在跟我说他是喜欢?”
“他这样的权势地位,瞧上眼原本就是转瞬之间,这个我以为不是最紧要。”姬昱无奈,“芝兰!你且听我说,我打听了他的年庚,如今十九,尚未娶妻。”
“姬逸衡!”李芝兰声音更凶,“我不许我的女儿给人做妾!”
“所以我让你听我说嘛。”姬昱摁住妻子,“芝兰,我若能保住自己在凉州的位置,翩翩嫁给君侯还是合适的,并无很大不妥。嫁给他,今后就安稳了,如今局势,我不信有人能打到晋阳去——就是远嫁晋阳,或许你接受不了。”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啊。”李芝兰愕然,“翩翩都说了,我们拿他根本没有法子。他有什么必要迎娶你的女儿为正妻?”
“话不是这样说。”姬昱凝神,“姬氏一门世家清流,我父亲——翩翩祖父,曾经也是在尚书台行走的。我在洛阳有些声名,同老商侯都见过。家世怎么就不够了?打天下难,治天下只会更难上百倍千倍,他总不能杀尽政见不同之人,自然要留有余地。我凉州扼守西域关隘,同并州诸郡又一向交通频繁,语言人文习俗都相近,比河南扬州等地总归要亲厚许多。至于晋阳城内那些高门,他至今不肯娶妻,想来根本没有联姻打算,不足为惧。”
李芝兰在夫君的长篇大论中渐渐冷静下来:“但你我如今与阶下囚无异……”
“这正是关键。”姬昱沉吟,“他取邺城后,原守将王辽诚服,商曜不仅没杀,反而授折冲中郎将,后又命其兼任邺城郡守。四月安平之乱,王辽亲自率军勤王。自然今后就大不相同了。”
李芝兰又怒:“好!好!说来说去,你还是图谋自己仕途!”
“芝兰!”姬昱苦笑,“我若心中只有自己前途,早降了就是,何苦还响应河南联诏,引得商曜今岁就出兵伐凉。然时移世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旦父母前途尽失,还要怎么托举儿女?翩翩没有亲生兄弟,如今子昂也去了,若再嫁错,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能对吗?”李芝兰重重拍案,“姬逸衡,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认识两日就、就——能是良人吗?”
“这不是一回事……商曜毕竟没有妻妾,男子想法同你们女人是不一样的。”姬昱不与妻子争辩,叹气道,“那又说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堂堂正正成婚,翩翩才好解开心结。不是吗?”
李芝兰一默。丈夫这么说,她还是能理解。
“邬逊赶到姑臧了。和商曜一样,说不会住刺史府,不必劳动我们,应当还是为表友好。”姬昱又道,“这邬向明辅佐老商侯二十余年,又是商曜启蒙老师,如今任并州军持节都督,分量很不一般。若得他首肯,机会就更大些。现下姑臧才易主,他自然不重视翩翩,但若运作得当,未必不能。”
“此人我不认得。不过我倒是知道另一人,在商侯帐前很是得力。”李芝兰揉一揉眉心,“夏弋,夏仲康。他夫人也出自陇西李氏,同我是堂姊妹,少时一道读过书。”
“这就是了。”姬昱知道妻子听进去了,神态一松,循循善诱,“你看,表面名为征伐,实则内里都有藕断丝连。没有什么是不能周旋的。”
李芝兰拧紧眉目:“但……翩翩心里有人。”
姬昱意外:“什么?”
连忙迫声追问:“当真?是谁?”
“口口声声爱护女儿,也不知你是怎么个爱护法。”李芝兰轻嘲,“有。只是不好说。”
妻子对此避而不谈,看来不是那么体面。姬昱脑中许多事串联起来——“我早将她送去张掖了”,思绪顿时通亮:“难不成真是荀竞初?”
李芝兰重重叹气。
“这——”姬昱哭笑不得,“年岁都不是一辈了。翩翩十六,君侯生在正月,虚岁说二十,实则不到十九整岁,我才说合适。那荀白都三十又一了!儿子八九岁吧。像话吗?”
“若是荀将军也二十,我早让两人定亲了!”李芝兰反驳,“不就是因为年岁差太多,他又娶过妻生过子,我才一直不肯么!”
“胡闹!”姬昱无奈,“翩翩胡闹,你也胡闹。怎么就——”
“不是她告诉我。”李芝兰撇嘴,“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说出去还不好听。但小女孩哪里藏得住?荀白正月来姑臧述职,给她补了及笄礼,那眼睛亮的,我一瞧就瞧出来。”
“人家那是给小妹、甚至当作给义女送礼物啊!”姬昱在屋里重重走了两步,说嘴时忍不住摊出一面掌心,“你女儿倒好,原来不为保命,真心想嫁是吧?”
“好了好了。”李芝兰脸上挂不住,“荀将军威名远扬,小女孩子心里仰慕,什么也没说没做,哪有这么大罪过?我说要她嫁,她也不乐意,可见拎得清。”
姬昱缓过来一想也是,这才觉得胸中那口气顺了:“你女儿若是喜欢武将,君侯更合适了。他二人有戏。”
夫妻间自我安慰一番,直到晌午,韩朔随从同刺史府小厮闲聊,说漏了嘴。说女公子一把火,不仅烧了主公的帅帐,还偷走照夜白,绘声绘色。
姬昱一呆,回房讷讷告诉李芝兰,二人一起呆住。
一盘芜青,一盘豕肉炙,一尾煎鱼,一罐葵菜汤。这是临溪和轻鸿两人相当不错的吃食了。
轻鸿见她耷头耷脑,一副吃不下米饭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件事,猛地警觉:“翩翩,你不会……那什么吧?”昨夜她一直在说雪宁阿姊和三古的事,最后哭到睡着,轻鸿也不好多问。
临溪拨拉煎鱼尾巴:“什么?”
“就是——”轻鸿一咬牙,“会不会有孕?”
刺史衙署东侧,一间明亮堂屋内,正在翻阅去岁戍卒衣物簿的商曜突然皱眉,打了个嚏。
“啊?”临溪手中木箸掉了一根,“什么啊。”
“这——”穆轻鸿担心得快要哭出来,“那种事,做过也许就会有身子啊。你不怕吗?”
“可我没有啊。”临溪大为窘迫,含含糊糊解释,“我没有……到那一步。”
轻鸿困惑:“这事还分步骤?”
“分。”临溪在心里道,武堂家的女儿果然比自己更不通人性,认真解释,“反正没有。所以其实,我那不算彻底被欺负了去……是我不能原谅,连一点点欺负也不能,不然早一走了之,正是因为想留下来杀他。结果还是没能得手!这竖子。”
轻鸿看她神色平静,语气坦然,放心不少:“那就好。”
“如果有那人的孩子,”轻鸿咬着一筷子芜青,“你肯定就要搬走去晋阳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家不家国不国天不天下,其实她不大懂,也并不那么关心。比起这些,能不能和好朋友一直在一起,才是穆轻鸿更为关切的事情。
“我不会去的。”临溪毫不犹豫否认,“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姑臧。确保新州不叛、吏治恢复后,他就会回晋阳去了,最多留下臣属和新的州牧打理。我躲得久一点,等他走了就是。”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太过天真。穆轻鸿叹了口气:“他非要把你带走怎么办?”
“不会。他没有道理这么做。”临溪对半分着豕肉炙,口中回道,“我又不是天仙。”
轻鸿本能回:“你是啊。”
临溪又掉一次木箸。
张了张嘴,只能无奈保证:“他最不会缺的就是美人了,我真的不算什么。如若真的要逼我——”
想了一想,握拳道:“只能拼命修习刀剑拳法了。”
她说到做到,即刻行动起来。午后就同轻鸿一道,挑了新的女式长剑,在武堂院落里练习招式。
晚间,两人分头沐浴。
临溪坐在浴桶边缘,手持一面青铜镜,去照锁骨间痕迹。
越照越气,索性扣下镜面。
被咬这里是痛的,她也是才知道。
那时——
她不敢立刻动作,只能忍着让他又啃又咬,其实还是叫他得逞了一点时间。直到以为他真的沉迷其中,才敢伸手去摸剪子。
她不懂具体过程该如何,只是觉得这人也不老道,似乎在颈项锁骨逗留太久了。等他预备亲下来,她忍无可忍。
她还以为他是不想亲她——自然,她绝不允许自己被野兽亲。但很显然,判断失误。
商曜并没有不想,他只是沉默打量她稍顷,就俯下身。
比起那中道崩殂的亲吻,真正让她感觉到力量的——一种炙热、磅礴而依旧不断积蓄,独属于成年男子的力量,其实是另一个位置。
临溪眉眼一凛,立刻并拢双腿。
她明白那是男子要害。若非将剧毒涂在身上,自己怕也要出事,实在得不偿失,她都知道该把鸩毒涂在哪里了!
凉州刺史府两条街开外的一处小院内,一明两暗格局,中间厅堂,两侧卧室,筑有一圈夯土墙壁。
商曜同邬逊立于院落,礼貌开口:“屋舍简陋,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这已经很好了。”邬逊捋着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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