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宽人严己

西莉娅沉默了。

这属于她最无法理解的光明生物的行为，他们会进行自我惩罚，甚至于，自我毁灭。

恶魔从不浪费时间和生命在这种事上，恶魔是活在当下的生物，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做到的事，很少去想自己做错的事。

就连魔王都大抵如此，他只是会稍微比他们多想一点而已。

恶魔擅长以自己是自己感到自豪。

他们鲜有要追逐的偶像，也缺乏求之不得的完美的自己。

“那克里斯，”西莉娅轻声说。

“我觉得，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安东依旧走的很快，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调，“克里斯可能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受到处罚。”

“可是，”西莉娅辩解道，“夏绿蒂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夏绿蒂也很喜欢克里斯。”

安东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西莉娅解释这件事，他承认他知道克里斯神父和夏绿蒂有交情的时候，越是了解到克里斯神父非凡的才干，越是觉得他犯了糊涂。

“因为，”安东出了口气，“说起来，西莉娅，你觉得如果两个人相爱，然后在一起了，他们算是哪边的人呢？”

“这会变吗？”西莉娅问道。

“我是说，如果你爱上了一只恶魔，现在我要杀死恶魔，你会帮助我，还是帮助他呢？”安东轻声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人人都爱上了恶魔，就没人去去杀死恶魔了。”西莉娅说。

安东觉得她在狡辩，然而她的目光坦荡无尘，好像她就是理所当然这么想的。

若是从前的话，安东也许能打赢这场辩论赛，但是现在他没有信心，也没有参赛的欲望了。

“讲真，黑暗生物和光明生物甚至能量的来源都不怎么重合。”西莉娅说道，“食谱的爱好也不太一样。”

“所以黑暗生物会尽可能地将土地污染成更适合他们生存的样子。”安东说，当然光明生物也会去净化黑暗生物的土地，他知道这一点。

他是救世主，其他人只要信仰他就好了，然而他却需要直面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和魔王还有一点很像，西莉娅想，除非去逗他们开心，否则他们不会拥有日常的快乐的。

不像我，不管有事没事，都很开心。

西莉娅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然而安东似乎需要继续。

“你想过如果克里斯彻底加入了黑暗生物会发生什么吗？”安东问道。

“不会发生什么啊。”西莉娅理所当然地说，“他作为光明生物，会无私的分享给黑暗生物知识，那他作为黑暗生物，也会同样对待光明生物，不是吗？”

安东笑了起来。

“西莉娅。”他笑着说，“很多时候真的很佩服你。”

“啊？”西莉娅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和你在一起挺让人开心的。”安东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擅长开解人。”

“这样。”西莉娅想，我还以为魔王是因为我实力超凡脱俗才见解鞭辟入里器重我经常召见我让我伴驾的。

不过能让一直不高兴的人开心起来倒也不错，西莉娅想，就是评判标准有点过于主观了。

“那你平时不开心的时候就这样去找你的朋友吗？”西莉娅好奇地问，“还是自己忍着。”

安东沉默了一会。

实际上他既没有什么属于自己默默不开心的时间，也没有像西莉娅这样的朋友。

他也从来不觉得开心不开心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没有不开心。”他选择直接否认。

西莉娅眨了眨眼睛。

“好吧。”她说道，“但你好像也很少开心。”西莉娅说，然后她叹了口气，“当然了，想到克里斯居然在那个鬼地方，能开心起来也很奇怪就是了。”

鬼地方，安东想，白色圣堂管教所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鬼地方，那夜在门缝看了一眼之后，他匆匆地从那条走廊逃走了，而那幅痛苦的图景尖锐地横亘在他的脑海中，搓磨的他每一根神经都痛苦不堪，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之后，他决定打听一下那间大厅里发生的事。

“其实对于人类来说，没有您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主教笑着说，安东熟悉他们的说话方式，整个圣堂体系的人似乎都长着同一根舌头，会以同一种轻柔而缓慢的语调说话，态度永远和蔼而平静。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穿着昭示他身份地位的红色袍子，手上挂着一串精致的玫瑰念珠，他语调平缓无比地描述着他的同类的苦难，“我听说精灵族如果被长久地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会发疯，而我们人类只会感到安全。”

“所以这种惩戒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很温和的。”他说。

安东沉默了一下，“那么，请问，犯了什么错的人会被送到那里去呢？”

“背弃光明神，”主教微笑了一下，“还有您的人，会被送到那里去。”

“他们会在那里一起苦修和学习，然后绝大多数都会深刻的忏悔自己的错误，我们就会帮助他们回归日常的生活和工作，很少会有人在里面呆超过半年的时间。”主教说道。

安东没有过多追问。

这个回答足够冠冕堂皇，但是对于安东来说，却让他由衷地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背弃光明神这个罪名实在是又大又含混，安东甚至不认为它可以成为世俗权力的一个罪名。

“啊？”西莉娅感到了疑惑，“我以为你会很，”她思索了一下措辞，“对光明神的信仰很忠诚坚定呢。”

“我感觉我的信仰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安东谨慎地说。

“就，”西莉娅竭力让自己不会暴露出黑暗生物的立场，“对于你们这些比较忠诚的光明神信徒来说，背弃光明神不是最大的罪名吗？”

“是啊。”安东轻声说，“但是你也是说了，是对于忠诚的光明神信徒来说。”

“而被光明神直接赐福，必须对它绝对忠诚的生物，只有我而已。”安东轻声说，“用要求我的标准要求没有得到祂的直接赐福的所有人，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西莉娅愣住了。

“所以说，你可以接受光明生物，不信仰光明神？！”西莉娅几乎尖叫了起来。

安东低着头，两个人走在血月下的黑暗中。

“西莉娅，你觉得狼堡的市民也必须信仰光明神吗？”他问道，“如果他们还信仰的话，市长可是能够使用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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