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齐光

唤李悬黎的是十皇子李铮，他年岁尚幼，他母妃任婕妤与宸贵妃亲近，他性情疏阔活泼，爱说爱笑的，没什么要效仿皇兄皇姐夺嫡争皇位的野心，因此同李悬黎关系尚可。

见着李铮慌慌张张的模样，李悬黎微一颦眉，问道：“瞧你慌慌张张的模样，十郎，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救命，救谁的命？”

李铮生得眉清目秀，也不知跑的还是喊的，一张白皙稍圆的稚嫩脸蛋红扑扑的。

看着雅间里崔寂和李悬黎凑得颇近模样，他显然怔了一下，听了李悬黎的话，才反应过来，慌乱又着急地说道：“七皇姐，九哥和杨琛在下面打起来了！您快下去瞧瞧吧。”

“九郎和杨琛怎么打起来的？”李悬黎一边问，一边准备站起身去下面看看到底如何情形。

还没等含蕊领着侍女过来服侍，崔寂就眼疾手快，行云流水地奉上了自个的胳膊供李悬黎扶着，李悬黎借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崔寂才悠悠收回手，跟在李悬黎身后一并往楼下去了。

……

丰乐楼一楼的大堂已是一片狼藉模样。

原本这丰乐楼为着迎高官尊爵的金枝玉叶来消遣，本是布置得极精致，就连窗牗都是镶着透亮金贵的玻璃，名家的字画，大家的瓷器，样样都是富贵雅致物件，可此时满地却尽是些碎瓷残玉，好些盏名贵酒水被打翻。

李铮方才已同李悬黎说清了这事的原委。

今个宫里头忙着准备长春真人在万岁殿做的斋醮，李铮与九皇子李叡对这些长生修道事不感兴趣，他们听闻宫外乞巧节的热闹，便偷偷领着几个小内侍从太平宫溜了出来。

进了丰乐楼，因知道李悬黎在楼上，怕被李悬黎叫人送回宫，所以他们俩也没敢张扬自个的身份，只静悄悄地进了一楼的雅间。

兴致勃勃地喝了几盏酒以后，李铮想起谢进曾夸赞过，韶华居的歌女唱得一首好词，就叫内侍拿银子去请了两个过来。

韶华居的东家一看，那来请人的内侍面白无须，声音柔和，顿时猜出他们侍奉的最起码也是皇家宗亲，因此特意命了韶华居最为拔尖的两名歌女过来给李铮和李叡唱曲。

只是偏不巧，这两名歌女中有一位却是杨琛的红颜知己。

杨琛是淑妃兄长承信侯杨甫的独子，自小就是大长公主的心肝肉宝贝疙瘩，淑妃对侄子也宠溺非常，又有淑妃膝下两子秦王与魏王护着这表弟，因此杨琛被纵得一副混世魔王的跋扈纨绔脾气，长安城少有人敢招惹。

杨琛本就因那唤作应怜儿的姑娘被人提前请走而心里头憋着火气，在韶华居和一帮纨绔子弟不知喝了多少酒水。

结果醉醺醺地一入丰乐楼，刚要往楼上早已定好的雅间走去，便听见大堂娓娓动听的丝竹声里隐约传来的歌声，顿时怒火中烧，毫不客气就踹开了李叡他们所在的雅间门。

李铮和李叡被人如此冒犯自然生气，但顾忌着秦王同魏王这两个备受垂拱帝恩宠倚重的皇兄，以及权尊势重的定国公府，也不准备与杨琛这喝了几两酒水，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浑人计较，便出声命应怜儿随杨琛离去。

结果没成想，杨琛一出雅间门蹬鼻子上脸，颇为轻蔑地对着身侧狐朋狗友道了句，

“这世上事也真是好笑，歌姬生下来的儿子竟还点上歌姬来唱曲取乐了。”杨琛自顾自笑得讽刺，全然不理身边人尴尬的神情。

杨琛这话里头意思指的是李叡母妃祝美人，祝美人原是定国公府送入宫给孕中的杨淑妃解闷取乐的江南乐伎。

没成想，有一回垂拱帝在淑妃宫中吃醉了酒，竟迷迷糊糊地幸了祝美人，连累得淑妃受刺激，悲怒交加下早产生下魏王，也因这事，魏王自幼身体孱弱，淑妃身体也大不如前。

而祝美人虽承宠被封九品选侍，却一直不得圣宠，还背着背主的恶名，淑妃受宠势大，她恨极祝美人，对其多有磋磨。

垂拱帝因觉亏欠淑妃，对此听之任之，完全不做理会，哪怕祝美人后来命好生下李叡，也不过封五品美人，十余年来，对祝美人与李叡素来颇为冷落。

可李叡再怎么不得圣上眷顾宠爱，却也是世上再尊贵不过的皇嗣，从小就是被祝贵人视为心头肉宠着纵着，叫伺候的宫侍如神仙样高高捧着，自然不会养成什么怯懦软弱的脾性。

更何况除却不知好歹的畜牲，这世上就是再不成器、再窝囊的孩子也是听不得有人侮辱自个生身母亲的。

于是李叡没理李铮，直接就狠狠一拳往杨琛脸上砸了下去，杨琛虽心虚自己的话被听到，可他心里头还觉得祝美人亏欠他们杨家许多，素来看不上祝美人与李叡母子，哪里甘心服软认输，于是也借着酒劲给李叡还回一拳。

你一拳来，我一拳往，都打出来了火气，也没个什么顾虑彼此身份了，当着满楼的人就这么打了起来，李铮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生怕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连忙跑去寻李悬黎。

此时，李叡同杨琛已被谢进给叫人拉扯开来，各自坐在一侧，彼此脸上都有血污伤痕，周遭本还围着些看戏的王孙公子，见着李悬黎冷着张脸从楼上下来，立时都低下头垂眉敛目地安静退到旁，生怕招了齐光公主的眼。

李叡生得眉眼分外精致华美，有琳琅珠玉华耀金堂之熠熠光彩，格外不俗，偏眼角还坠着粒欲滴的朱砂痣，更是说不出来的风流，饶是尚且年少，也能瞧出日后的风流倜傥来。

就是生得清秀的李铮站在这九皇兄身旁，虽不能称是蒹葭倚玉树，也不免黯淡无光几分。

但此时李叡大概是被杨琛指上尖刻的红宝戒指给划的，脸上存着几道非常明显的血痕，嘴角亦有些青紫，洛含英自公主府的马车上取下来了平日有备无患的药箱，正小心翼翼地给李叡擦拭着。

李悬黎看了眼李叡的伤势，抬眸向谢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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