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苏清晏婉拒了方洄和小周一起吃饭的提议，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他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卫衣，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将自己完全隐匿在了黄昏归家的人潮之中。
他没有打车，只是凭着记忆，坐上了通往城南的地铁。
地铁车厢里拥挤而嘈杂，充斥着下班族的疲惫、学生们的嬉闹和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这是一个与娱乐圈的浮华喧嚣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烟火气的真实世界。
苏清晏找了个角落站着，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鞋尖。他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人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目的地，是南锣鼓巷深处，一个早已不再属于他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下了地铁，又步行了近二十分钟，终于，一座熟悉的、带着岁月斑驳痕迹的四合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院门口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墙壁上的青苔，似乎比记忆中更厚重了些。朱漆的木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也早已失去了光泽。
这里就是他长到十岁的地方。
苏清晏没有上前，只是隔着一条马路，静静地站在对面的树荫下，远远地望着。
他仿佛能看到，多年前的某个午后，母亲就是站在这扇门前，对他挥手告别，让他去巷口的小卖部买一瓶酱油。他蹦蹦跳跳地跑远，一回头，母亲的身影还在那里，温柔得像一幅画。
他还记得，院子里那架紫藤花下，母亲教他唱的第一句昆曲是《牡丹亭》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年幼的他不懂词中深意，只觉得那咿咿呀呀的调子很好听。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或许，就是母亲一生的写照。
再绚烂的姹紫嫣红，最终，也不过是付与断井颓垣。
他站了很久，久到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没有想过要推开那扇门。
因为他知道，门后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母亲去世后，这栋院子就被沈家收了回去，转手卖掉了。如今住在里面的，是与他生命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有些记忆，只适合遥望。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自身后响起。
“是……是清晏吗？”
苏清晏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奶奶，正提着一个菜篮子，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是张奶奶。
是住在他家隔壁，看着他长大，总会偷偷给他塞糖吃的张奶奶。
苏清晏摘下口罩，露出了那张在路灯下更显清隽的脸。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他的眉眼，与十年前那个漂亮得像瓷娃娃的小男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张奶奶。”他开口，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哎哟！真的是你！我的天哪！”张奶奶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抓住苏清晏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长高了，也瘦了！这些年……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啊？”
老人的手很粗糙，掌心的温度却很温暖，像极了记忆中的感觉。
一股热流，瞬间涌上了苏清晏的眼眶。
在这个冰冷的、早已物是人非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记得他，关心他。
“我很好，奶奶。”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着呢！”张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就是总念叨你。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十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走走走，上奶奶家去，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说着，她便拉着苏清晏，要往旁边的院子里走。
苏清晏本想拒绝，但看着老人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奶奶家，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小小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里，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饭菜香，瞬间将苏清晏拉回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你先坐，看会儿电视，奶奶去做饭，快着呢！”张奶奶将他按在沙发上，便乐呵呵地钻进了厨房。
苏清晏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那块因为回到京城而变得坚硬冰冷的角落，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这人间的烟火气，温柔地融化开来。
……
这顿晚饭，苏清晏吃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认真。
张奶奶的手艺还和以前一样，最简单的家常菜，却有着最抚慰人心的味道。她不停地给苏清晏夹菜，将他的碗堆得像座小山，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太瘦了，要多吃点”。
饭后，张奶奶从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苏清晏。
那是一本相册。
“你走之后，你母亲的东西……大多都被收走了。”张奶奶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的。我想着，总得给你留个念想。”
苏清晏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本相册。
相册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了。他翻开第一页，眼眶瞬间就红了。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的、笑靥如花的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女人低着头，看着怀中孩子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抱着他的照片。
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是他蹒跚学步的样子，是他第一次背上书包的样子，是他趴在母亲背上撒娇的样子……每一张照片里，都有母亲温柔的笑脸。
这些，都是他早已模糊的、甚至不曾存在于记忆中的画面。
“你母亲啊，是个苦命人。”张奶奶坐在他身边，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又有才情，偏偏……唉！”
一声长叹，道尽了无尽的辛酸。
“清晏啊，”张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母亲在天有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能过得好好的。”
苏清珍合上相册，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抬起头，看着张奶奶，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浓烈的情绪。
他郑重地，对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奶奶。”
这一声“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本相册，更是为了这份跨越了十年光阴，依旧温暖如初的善意。
……
从张奶奶家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苏清晏将那本相册小心地放进卫衣的内袋，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仿佛也因此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在这条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胡同里，慢慢地走着。
晚风吹过，拂动路边老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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