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远处的风吹起又平息，带着斑驳的竹影在江凌月深潭般的眼底晃了晃，最终又归于一片沉寂的墨色，就连远处纷杂的人声此时都化作了远去的背景。
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江凌月的眼神中带着奇怪的打量和审视，不知在斟酌什么，良久，她转过身，彻底回避顾长生那真诚的目光。
可能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竟让她产生了种此时正在梦中的感觉。
破碎的回忆从记忆深处蓬勃而出，似乎曾经有什么人在漫天的猩红中用这种笃定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与我……缔结……”
“……保护，相信我……”
她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只记得身边全是魔族的尸体，修士们血肉横飞，年轻又赤诚的目光是那么遥远，模糊，却有力地穿过所有杀意和纷乱。
在梦中她看不清面前那人的样貌，可那人声音的余韵却不断回荡在耳边，引起胸腔深处传来一阵陌生的、细微的悸动，快得抓不住源头。
梦中的阳光和现实重合，那目光是如此熟悉却陌生，让她恍惚一瞬，指缝中的纤尘不染却时刻提醒她现在才是现实。
江凌月背对着顾长生，无声地呼出口气：“我拒绝，顾长生。”
随即转身不容置疑地打断了顾长生前进的步伐，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打断了顾长生的所有举动，整个竹林间流动的风都似乎为之一滞。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的目光应该投射在如何消灭魔族上，而不是我。”
接着她转身离去，丢下一句：“灵泉对你也大有裨益，回去记得调息，明日我们就出发。”便不搭理任何人，向着戒律司的位置御剑而去。
直到江凌月的身影在空中彻底消失成个看不见的点，顾长生露出个灿烂却毫无温度的笑容，他声音极轻：“是啊，师姐说得对，除魔要紧。”
*
江凌月并没有直接回戒律司，而是在戒律司门口略微一绕，转头就去往了祈圣司的藏经阁。
由于翟景的原因，她向来是能避开此地就避开，但除魔在即，直觉告诉她祈圣司对于那个云纹的线索不该是零。
她决定自己来查。
“江……江……”藏经阁门口把守的小弟子在看见江凌月的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意识，歪歪倒倒斜躺在一边。
江凌月将毫无波澜的眼神投向另一边的弟子，满脸写着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守门弟子就这么瞳孔地震地看看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终究是在失职和得罪江凌月中选择了给自己一掌，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江凌月将两人摆正，不疾不徐地走进藏经阁。
嵯峨心法，风凉山经，月华论，苍梧全书……
直至最后一层，她看着面前刀刻的标签：魔族论，站定了脚步。
四卷竹木简上堆满了厚厚的灰，起码半年没有人来翻阅过，但不久之前魔族刚大举进攻过仙盟。
被魔气侵蚀的弟子瞬间堕魔，所有封魔禁制全部碎裂，象征着魔尊的云纹不断在禁地的封印上显现……
但魔族论——据说是月华神所编写的魔族全书，却无人翻阅。
“呼——”
她猫着腰，轻轻吹散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最上面的竹木简拿起，微微展开。
枯干的竹片摩擦，发出细微而带着滞涩的“沙沙”声，细小的尘埃颗粒从缝隙间簌簌落下，在窗边照耀的金色阳光里坠落。
竹筒展开半尺，露出标题——
魔尊屠风
昔有魔尊屠风，忤逆天道。三千载前，为上古神祇所锢。神祇殁，魔道崩。自此群魔尽伏，退归九幽秽土，蛰伏黄泉之下，日月不照，永世晦暗，不复出焉。
江凌月瞳孔猛然紧缩，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怎会如此？
世人皆知神明月华和苍梧封印魔尊后，彻底顿悟大道飞升上清境，那三千年前的神祇是谁？莫非中间屠风又复苏一次？
月华，苍梧……又是什么时候的？
她连忙向后展去，却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阵熟悉却平缓的呼吸声。
“……！”江凌月连忙扭头一看。
顾长生就这么突兀地闯入视野，满脸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狡黠，线条凌厉的下颌微微抬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偏偏他眼睑细长，在光的照耀下覆着一层稀碎阴影，弱化了眉眼间的攻击性，毫不收声地说：
“师姐，真巧。”
江凌月瞳孔微缩，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拉低身形，避开窗户，用气音反问：“你想干什么？”
顾长生从容地举手做投降状，一脸无辜，却也收声说：“除魔啊，师姐，这不是你刚刚才跟我说过的吗，不能朝令夕改吧？”
听到这话，江凌月心底咯噔一跳。
自戕杀死魔族，灭口许计和，清空地牢魔族，烧毁银票……顾长生这段时间的种种所作所为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他虽然行事疯癫，但并非完全无厘头。
良久，她缓缓松开手，但仍然十分戒备。
“除了我，其他人你都不要相信，师姐你又忘记了吗？”顾长生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缓缓站起身，任由窗边的光芒将自己的身形勾勒。
他没有穿弟子服，而是身着件不显繁复却质地极好的素白色衣袍，袖口和衣襟处滚着流动的暗银色云纹，身形挺拔，藏着股不容小觑的威压。
“还好我来了，不然师姐就要错过了。”顾长生嘴角勾起抹弧度，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楼层，“能感觉到吗，魔气。”
江凌月缓缓探身靠近，顾长生不躲不避，直至二人气息交缠——
“你发现什么了？”江凌月的声音带着点诡异的纵容，“告诉我，但是不要行动。”
“听话。”
因顾长生直白的追求而牵引起的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未消散，贴近如此着实别扭，可她确实需要他所知的一切。
顾长生感受着那扑鼻而来的冷香，心底的欲望快要吞噬他所有理智，双手微微颤抖，但他的表情却异常温顺，没有一丝外露。
他低头，近乎含着江凌月的耳垂，说道：“最顶层，有人快要堕魔了，两人。”
江凌月若有所思地收起《魔族论》，向后退去半步，一声不吭。
顾长生贪婪地汲取着近在咫尺的气息，感受着她身体的反应，心底的占有欲近乎破笼而出。
不，不要急。
他压着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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