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BE
晨光彻底点亮了小房间。
喻凯明插上电水壶的插头,壶底的红灯亮起,开始加热。
他转过身,没看齐嘉豪,径直走向衣柜,拿出两件干净的T恤。
一件扔在床沿自己那边,一件随手就朝齐嘉豪的方向抛了过去。
齐嘉豪接住那团柔软的布料,是另一件旧但干净的白T。
他还没从迷糊中完全回过神,只是捏着衣服,看着喻凯明背对着他开始换衣服。
宽阔精实的后背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轮廓清晰。
就在这时。
喻凯明把旧T恤套过头顶,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喂,小子。”
齐嘉豪心头莫名一跳,抬眼。
喻凯明整理好T恤,转过身。他依旧没看齐嘉豪的眼睛,而是走到窗边靠着窗台,视线落在窗外远处。
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巴上,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他抱着手臂,姿势闲适,说出来的话却毫无铺垫,石破天惊: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对吧?”
陈述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笃定。
齐嘉豪瞳孔猛地一缩,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捏着T恤的手指收紧,布料在掌心拧成一团。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又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被戳穿的羞恼,涨红。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喻凯明看着他那副面孔,嘴角极其冷淡地向上撇了一下。
他不再看僵立的齐嘉豪,转身拿起刚刚烧开的电水壶。
滚烫的水流带着白气,呼啦啦地注入一个深色的保温壶里。
齐嘉豪喉结滚动,捏着那件T恤。他看着喻凯明利落灌水的背影,背脊僵硬得发痛。
终于,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可以……走么?”
水声持续了最后几秒,哗啦止住。
喻凯明盖上保温壶的盖子,发出一声“咔哒”轻响。
他没回头,拎着壶把,语气平淡:
“你爸妈不是不管你了?”他用的是陈述句,带着点不以为然的冷硬。
齐嘉豪脸白了白,嘴唇抿紧:“……我也不想让你管我。”
喻凯明这才侧过身,拎着保温壶的指节敲了敲旁边的窗框,发出笃笃两声。
他扫了齐嘉豪一眼,那眼神像刮骨的寒风,利落简短:
“那你走吧。”
齐嘉豪猛地一怔。这痛快得太不真实了。预期的阻拦嘲讽甚至暴力统统没有。就这么放行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捏了捏掌心下的石膏边缘,确认这不是做梦。
一股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别的什么的酸涩瞬间冲上鼻尖。
他没再说话,低着头,机械又快速地套上那件属于喻凯明的白T。
宽大的衣服裹着他,带着陌生的气息和褶皱。
动作间牵扯到石膏臂,闷痛传来,但也顾不上了。
他走到门边,手搭上冰冷的金属门把。
即将转动前,停顿了一瞬,背对着那个人,对着空气,声音闷在被旧T恤领口埋住的地方:
“衣服……我洗干净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喻凯明的声音立刻响起,斩钉截铁,毫无波澜。
他依旧靠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保温壶,目光随意地扫过窗外某个地方,像是在看街景。
连一丝余光都没分给门口的背影。
齐嘉豪他没再停留,拧开门,近乎狼狈地冲了出去。
冰冷的楼道空气骤然包围了他,像是终于浮出窒息的水面。
日子像是被强行按下了快进键,又回到了某种混乱的“正轨”。
……
齐嘉豪拆了石膏,手臂恢复了些力气,但里面的骨头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提醒着些什么。
学校的流言蜚语还在私下翻涌,但齐嘉豪已经麻木。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向书本。
像一种沉默的报复,成绩反而诡异地拔高了一截。
只是偶尔,视线掠过教学楼对面那片老城区的楼顶时,会停顿几秒。
然后飞快地移开。
一个平常的课间。他正埋首刷题,胳膊突然被同桌用力戳了一下。
“喂,齐嘉豪!”同桌压着声音,脸上是混合着八卦和一丝丝“你懂的”表情,“听说了吗?就那个……喻凯明!”
齐嘉豪捏着笔的指尖收紧,指关节泛白。
他没抬头。
“什么?”
“真走了!”同桌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兴奋地爆料,“今天刚确认的消息!高三A班都传遍了!听说是学校下了死命令,勒令劝退!估计怕留着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影响学校名声吧……啧啧,听说机票都买好了,直接就……出国了!”
“啪嗒——”
齐嘉豪手里的碳素笔,笔尖毫无预兆地从中断裂。半截塑料碎片和笔芯弹落在摊开的习题集上,滚出一道难看的黑线。
出国了。
劝退。
走了。
他站起来。
(作者os:齐嘉豪是dm)
动作太大,撞翻了摞在桌角的一叠参考书。
书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散得到处都是。
同桌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喂!你发什么……”
齐嘉豪根本没听。
他推开挡路的椅子,甚至顾不上掉落的东西,踉跄着冲出了教室后门。
空旷冰凉的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打在脸上。
没有方向,也分不清要去哪里。肺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玻璃渣,每一次呼吸都割得生疼。
眼前的东西开始扭曲,旋转。那些强行构筑的堤坝,用成绩堆砌的堡垒,在这猝不及防的汹涌洪流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拐进了无人的消防楼道。
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闹。
世界骤然变得死寂。
只有他自己剧烈到要炸裂的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撞来撞去,震耳欲聋。
还有一种抑制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破碎的呜咽。
眼泪,滚烫的失控的眼泪,冲垮了最后的堤防,决堤而下。
他背靠着冰冷的满是灰尘的墙壁滑坐下去,喉咙里发出一种他自己都从未听过的哀鸣。
那些被强行忽略、强行压抑的一切——被堵截的恐惧、被碾碎的尊严、被迫接受的“照料”、那些带着血腥味和温度的吻、那句如同魔咒般的指控,甚至那个清晨意料之外的怀抱里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全都在“他走了”、“出国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残酷事实面前,化为绝望痛楚。
他抬起那只曾经被打断现在仍会钝痛的手,狠狠砸向自己沉重闷堵的胸口。
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低吼:
“凭什么……凭什么!”
声音嘶哑破碎,融进咸涩滚烫的泪水里。
“走了……混蛋……”
……
消防通道那溃败,像一场高烧,来得猛烈,去得也快。
眼泪流干了,胸口砸得生疼。
齐嘉豪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来,脸上泪痕被指腹狠狠抹去,只留下眼底一片干涸的死寂。
他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走廊的喧嚣瞬间涌来。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无视那些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走回教室。
弯腰,沉默地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一本本拍掉灰尘,摞回桌上。
断裂的笔被扫进垃圾桶。
同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齐嘉豪没抬头,抽出另一支新笔,拧开笔帽,笔尖悬在习题集上。
停顿一秒,落下。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稳定,清晰,甚至比以往更用力。
仿佛刚才楼道里那个崩溃的身影,只是所有人或是自己的幻觉。
“喻凯明”三个字,连同那段被强行撕扯、烙印的记忆,被他用最粗暴的方式打包、封存、深埋。像处理一块腐肉,不能想,不能碰。
他用题海筑起高墙,用分数填充空洞。手臂的钝痛?阴雨天发作时,他咬紧牙关,吞下止痛片,继续刷题。
成绩单上不断攀升的名次,成了他唯一的盔甲和武器。
那片老城区的楼顶,他不再看。目光掠过时,像掠过一片空白。
日子在笔尖的沙沙声和翻书页的哗啦声中流淌。
麻木,高效。他以为自己快成功了。
那些尖锐的碎片,似乎真的被时间磨平了棱角,沉入了意识最深的淤泥里。
。
深秋。图书馆靠窗的位置。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暖融融的,带着点催人入睡的慵懒。
齐嘉豪正埋首于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
眉头微锁,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写题。
石膏拆掉后,手臂灵活了不少,只是长时间书写,指关节还是会隐隐发酸。
旁边空着的椅子被轻轻拉开。
齐嘉豪笔尖一顿,没抬头。
图书馆人来人往,有人坐下很正常。他继续沉浸在复杂的公式里。
“同学,打扰一下。”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温和,清朗,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齐嘉豪这才从题海里拔出思绪,有些不耐地抬眼。
逆着光,一个身影站在桌旁。比他略高一些,身形清瘦挺拔。
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温和,带着询问的笑意。
阳光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请问,”季寰宇指了指齐嘉豪旁边空位,“这里有人吗?”
齐嘉豪的目光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视线落回自己的草稿纸,声音平淡无波:“没有。”
“谢谢。”季寰宇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缓。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精装的外文诗集,封皮是深蓝色的烫金。
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侧过头,看向齐嘉豪摊开的习题集,目光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做题过程。
“物理竞赛?”季寰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然的熟稔,并不让人感到冒犯,“挺难的。”
齐嘉豪没应声,只是笔尖在纸上点了一下,装作有事要做。
他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搭讪,尤其是在图书馆这种需要绝对安静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想把身体往窗边挪一点,拉开距离。
季寰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疏离,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翻开自己的诗集,安静地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空气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细微声响。
齐嘉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题目。
但旁边那人的存在感,像一缕无法忽视的微风。
是一种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宁静。
他翻书页的动作很轻,呼吸均匀平稳,身上有股极淡的、干净的皂角混合着纸张的清香。
一道复杂的力学题卡住了。
齐嘉豪烦躁地划掉之前的思路。
“试试能量守恒?”旁边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量压得很低。
齐嘉豪抬头,撞进那双隔着镜片、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里。
季寰宇没有看他摊开的草稿,只是目光落在他刚刚划掉的那堆公式旁边,一个被忽略的初始条件上。
“这里,”季寰宇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虚虚地点了点习题集上那个不起眼的“摩擦系数忽略不计”的小字,“或许可以简化。”
齐嘉豪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脑子里那团乱麻像是被一根细线轻轻挑开了一个结。
他重新拿起笔,顺着这个思路飞快地写下去。笔尖流畅,思路豁然开朗。
几分钟后,答案跃然纸上。
他放下笔,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谢谢。”齐嘉豪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陌生人开口。
季寰宇合上手中的诗集,唇角弯起,温和:“不客气。看你很投入的样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齐嘉豪依旧带着疲惫的眉眼间,声音放得更轻缓,像怕惊飞了蝴蝶,“不过,有时候……太投入,反而容易错过一些简单的解法。人也一样。”
这话意有所指,却又点到即止。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湖。
齐嘉豪微微一怔,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避开了对方过于清透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盯着纸上的答案,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图书馆的暖阳里,尘埃在光柱中静静飞舞。
旁边坐着的人,像一阵和煦的风,带着金丝眼镜的温润光泽和书卷的墨香,无声无息地,吹开了他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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