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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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喻星旋，你脸怎么这么红？”

喻星旋刚一归队，李安蓝就指着她的脸大惊小怪起来。

喻星旋抬手扇风，有些不自然地：“有吗？可能是热的。”

“你别骗我。”李安蓝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体育老师让你去器材室，又没让你在操场上跑圈。而且……”

李安蓝看向球筐边排队领排球的男生们：“那箱球刚刚好像也是班长拖回来的吧……”

“……”

喻星旋无言以辩，只能转移开李安蓝的话题，“我不在的时候，体育老师说没说这节课的安排？”

之后，李安蓝总算没再纠结她为什么脸红。

但……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喻星旋拍了拍还在发烫的脸颊，她现在很需要一面镜子，来看看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

二月底，校园里渐渐有了春日造访的迹象。

长南的冬天，天色暗沉，每个人身上都像是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滤镜。

而现在，操场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像是变得生动清晰了起来。

喻星旋不远处那道高挑优越的身影，思绪不由得飘回刚才。

一切像是发生在转瞬之间，她被迫只能向后靠在球筐上，动弹不得。

比往常深重得多的呼吸，就那样落在她头顶，带着少年身上凛冽逼人的气息。

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陈嘉授居然在用那样的姿势对她说话。

而喻星旋的委屈也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连躲都不让她躲。

然后呢？接下来，他是想听她委屈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请她去参加他的生日会吗？

“让一让。”喻星旋轻轻吸气，偏不让他如意，“你对我有意见可以，但是麻烦你有话好好说。”

器材室的墙壁只有一层薄薄的铁皮，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喻星旋表面镇定，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两秒。

忽然，距离拉远，陈嘉授放开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如初。陈嘉授别开眼：“你倒是够沉得住气。”

就在这时，门口有两个人聊着天走进器材室。是其他班级来领体育课器材的同学。

“……”

喻星旋立刻意识到，他会松开她，可能并不是因为她的抗议，而只是察觉到外面有人接近。

虽然他们并没有怀疑，领完东西就自然地离开。

但喻星旋极其讨厌这种，仿佛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仿佛他想冒犯就冒犯，想撤离，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两人离开后，她回身狠狠地瞪了陈嘉授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

陈嘉授像是哑巴了一样。喻星旋几秒钟后没听到回答，冷笑一声，抬步就要走。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嗓音。

“生日会你来不来。”

他语速很快，听起来冷冷的不大情愿，中间却夹杂着一丝气息不稳的微颤。

“……”

“我可以去。”喻星旋顿了顿，清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很不高兴地说，“但你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喜欢跟别人挨得这么近。”

陈嘉授忽然又朝她近了一步。

喻星旋防备地身体后仰：“你你你…干什么？”

陈嘉授瞬间沉下脸，露出无语至极的表情。他并未理会她的抗拒，径直走近她身前，抬腿，鞋尖在她身后一勾，像是踢开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缓缓站直，轻嗤了一声，单手搭上球筐，拖着一箱球从她面前过去。

“……”

男生走后，喻星旋才低头看。

她轻轻眨了眨眼。

原来是个排球。

她刚刚再后退一步，就要被球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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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陈嘉授生日当天，喻星旋先去了一趟商场。

其实在体育课被他邀请时，喻星旋就想好了送他什么。

她原本是没想过买一件礼物送给他的。

她想送他一本，她亲手做的手账集。

上学期她拍了很多长南一中的照片，有教室操场小花园，也有附近市井味很浓的步行街。平时，相片积攒多了，她就会做成手账，把这份记忆留存在小册子里。

但答应去给陈嘉授过生日后，她就把运动会拍他的照片洗了出来，贴在了手账的后半本。

反正运动会她给很多人都拍了照片，就算陈嘉授问起来，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直到昨天晚上，沈林风把地址发到了班群。

“雅宴会所”四个字，震翻了无数人。

毕竟，这是长南最繁华的CBD附近的一处高档会所，消费高得让人咋舌，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地方。

更别提，他还是包场。

白吃白拿，总让人觉得有些心虚，不少同学看到地址，立刻就生出了退缩的念头。

这时，沈林风出来给大家喂定心丸：【大家尽情耍啊！反正这场子是他们家开的，你们千万别给他省钱！】

他的本意是想让同学们别有负担，但也让喻星旋对自己准备的礼物产生了动摇。

以陈嘉授的家庭条件，再贵的礼物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手账是她亲手做的，如果他不能好好珍视这份心意，那她宁愿不送。

她决定，临时去为他挑选一份普通、不出错的礼物。

但挑了很久，又觉得全都不适合拿出手。

最后，喻星旋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商场，重新回家去取原本要送给陈嘉授的手账。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终于赶到雅宴会所时，她已经迟到了。

会所的大门很古朴典雅，在繁华喧嚣的城市中心，开辟出闹中取静的一方天地。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提前包场，大厅里没有一个工作人员。

喻星旋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向里走，路的尽头却是天井中间的庭院。

“是陈嘉授的同学吗？”

喻星旋正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抬头居然看到了陈嘉授的爸爸。

他旁边跟着一位男助理，看上去像是刚好路过。

想起自己曾经误会陈嘉授爸爸不讲信用的事，喻星旋有些尴尬，垂了垂眼：“……叔叔。”

“喻同学也来了啊。”

陈嘉授爸爸居然还记得她，吩咐身边的助理带她去宴会厅。

喻星旋走到陈少威面前，不知道从何开口，愧疚地弯腰给他鞠了个躬：“我三叔的事，谢谢您。”

“太客气了。”陈少威笑道，“快上去吧，阿授他们都在等你。”

他爸爸的这话，应该也是客套。

她平时喜欢独来独往，班级里能坐下来聊天的人并不多，李安蓝算一个，施秦也勉强能算一个。

但陈嘉授的生日会，施秦是班里唯一一个没有来的。

喻星旋不相信，其他人有什么等她的必要。

她被助理带着坐电梯上楼，正出神地想着，快到宴会厅时，助理身形忽然顿住，熟稔却也恭敬地喊了一声：“小陈总。”

抬眼的瞬间，喻星旋跟倚在走廊窗户旁玩手机的陈嘉授对上视线。

“李助，你怎么来了。”

“你同学在楼下迷了路，陈总让我把人给你带上来。”

陈嘉授下颌稍顿，助理迅速会意，先一步离开。

陈嘉授收起手机，眉梢扬了扬：“我生日你就迟到？”

他微微仰着头，视线自上而下，其中的兴味很浓。喻星旋别扭地撇开目光，但胸口不争气地越发鼓噪起来。

他破天荒地穿了白衬衫白裤子，领口别着枚低调的暗银色领针，衬得皮肤更是冷调的白。

外面套一件装饰用的格子马甲，出挑得人说不出话。

但她又不想承认他今天真的很好看，于是故意挑刺：“你今天怎么穿得跟服务生一样。”

如愿在陈嘉授脸上看到欲言又止的表情，喻星旋低下头抿了抿唇，得逞地笑了。

宴会厅分为两个区域，其中一片用餐的区域被改成了数张方桌，另一侧是不限量供应的自助。

生日宴才开始不久，大家都围在另一侧自助区，挑选各自想吃的东西。

李安蓝不在座位上，她也不知道她坐在哪。

喻星旋视线在几张桌子旁来回逡巡，一转头，却发现陈嘉授没有去取自助的意思，而是直接在其中一张桌边坐了下来。他的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她不情愿地走过去：“……大家都是随便坐吗？”

陈嘉授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他抬手叫来门口的服务生：“你好，帮她加把椅子。”

“好的，请问加在哪儿？”

陈嘉授敲了敲自己身边的桌面：“加这儿。”

“……？”

“看我干嘛。”他缓缓欣赏着女生脸上藏不住的惊讶，“自己选吃的去不知道啊，这也要我找人帮你？”

不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地回来，白峥大大咧咧地坐到陈嘉授右边的空位上，然而他屁股还没落下，就被陈嘉授赶走：“你坐错了，再往右一个。”

白峥挠头：“啊？我刚才不就坐你旁边吗？”

话音刚落，他瞥见端着盘子站在身后的喻星旋，剩余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而喻星旋望着满桌不熟悉的人，眸中亦是闪过错愕。

…

一分钟前。

喻星旋做了一个带了私心的决定。

她没有先去取餐，而是先找到了李安蓝，对她说：“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李安蓝好奇：“你坐在哪了？”

“……刚才你们都不在，我随便坐的。”

只是坐在陈嘉授身边吃一顿午餐而已，况且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就算她“不小心”跟陈嘉授坐到一起，大约也没有人会特别怀疑。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陈嘉授跟他关系近的朋友们单独开了一桌啊！

天人交战的几秒钟内，喻星旋甚至在思考，她可不可以假装路过，然后自然地绕过这张桌子去别处。

但陈嘉授就在此刻发现了她。

隔着面前的椅背，他直接伸手把她手里的盘子接过来，很自然地往桌面一放。

“坐。”

全桌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喻星旋脊背慢慢渗出冷汗。

她心底一阵后悔。而这种后悔，在看到她的斜对面是沈艺棠时，彻底爆发开来。

陈嘉授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人什么毛病？

沈艺棠不是他前女友吗？

喻星旋摸不透陈嘉授什么心思，决定全程埋头苦吃，吃饱就找个借口溜走。

沈林风、刘沐他们已经心里有数，但在场的也不是人人都知道。

一个外校的朋友八卦这个空降到陈嘉授旁边的女生：“阿授，谁啊？”

“跟你们一样。”

几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跟他们一样，那就也是他的一个朋友？

不知他们相信了多少。

但总之，今天的主角不是她，所有话题都围绕着今天的寿星。喻星旋埋头苦吃，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偶尔跟坐在她右边的白峥聊几句。

“对不起啊，喻星旋。”白峥对她说，“其实你的相机是我摔的，你错怪阿授了。”

“我知道。”

喻星旋话音刚落，左侧响起陈嘉授凉凉的嗓音：“只有心里知道是吧，嘴上怎么没听你说过一个字。”

喻星旋忽然感到一股愤怒。

他当他是谁，她凭什么事事跟他解释？

有关他的事，他的朋友、圈子，甚至是……前女友，她全都知之甚少，有些甚至是一片空白。

她又凭什么要对他坦荡地敞开心扉？

喻星旋头都不抬，又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塞进嘴里。

陈嘉授的朋友们，像说相声一样地拆他的台：

“认识陈嘉授之前我都还不信，居然真的有人是2月29号的生日？”

“没办法，天选之子嘛。”

“那他要怎么过生日？”

“还能怎么过，四年过一次呗。”

“怪不得办的这么隆重呢，合着是为了还欠的那三个啊！”

沈林风看了一眼陈嘉授的脸色，发现还好，清清嗓子对众人说：“你们还记得吗，当时应该是二年级，那时候长南就一家肯德基，陈叔大操大办，包了一天的肯德基给他办生日宴。”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喻星旋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二年级的缩小版陈嘉授，戴着生日帽，脸很臭地坐在生日蛋糕前。被他爸按在肯德基里，听一群小学生围着他唱生日歌。

那个场景简直不能细想，喻星旋险些被自己憋出内伤。

沈林风开始图穷匕见：“那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周语文老师收周记本，发现班里每个人写的都是那顿肯德基，哈哈哈哈哈……哎我草，我讲你光辉史呢，陈嘉授你踢我干嘛？”

“……”

喻星旋开始想笑还不敢笑，见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她干脆把头埋在衣袖里，笑出了眼泪。

喻星旋笑到缺氧，抬头，陈嘉授正极为不善地盯着她看。

他皱眉嘶了一声：“你笑什么。”

喻星旋努力把笑忍回去：“没有，你看错了。”

喻星旋在有些别扭，但也不算难捱的氛围中吃完东西。

她无心恋战，推开椅子去洗手间。

离开时，她把自己的书包也背在了肩上。路上拿出手机给李安蓝回消息，她问她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喻星旋说都可以。

如果跟李安蓝一起，她也不必刻意地避开陈嘉授，整个人都会自在很多。

刚才吃饭时，沈艺棠全程坐在她的对面，虽然没跟她说话，但喻星旋能感觉到她不时飘来的探究的眼神。

她知道沈艺棠可能会对她好奇，但她不问，她总不能直接跑去她面前大喊“别误会我跟陈嘉授没关系”吧。

她心里想着，就在出洗手间时，在盥洗池旁见到了沈艺棠。

沈艺棠向她走过来：“你——”

喻星旋屏住呼吸，听见她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不多不少，上学期喻星旋见过她三次，每次都有陈嘉授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