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巢里的疯魔(一)
初秋的晨光,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暑气,斜斜地穿过市一中高大敞亮的窗户,在初一三班的教室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新书本的油墨香、粉笔灰的粉尘味,以及几十个少年人混杂着期待与忐忑的气息。景雨安静地坐在靠墙的第三排,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她的新世界。
市一中,这座以升学率闻名的钢铁堡垒,对每一个踏进来的学生,都带着不言自明的威严。教室崭新得有些冰冷,墙挂着的巨大励志横幅“今日拼搏铸就明日辉煌”像一个巨大的符咒,隐隐散发着压力。三三两两的学生互相打量着,试探性地交谈着,试图在陌生的环境中找到定位。
景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排靠窗的位置,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翻看新发的数学课本,发出小小的惊呼,内容无非是哪位老师漂亮、哪位据说很严厉之类。靠后的角落,几个男生在争着谁坐靠过道的位置,声音略大,引来了班长——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女孩张可馨不太赞同的目光,她立刻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秩序。学委刘壮,人如其名,个子高大,正吃力地抱着高高一大摞练习册走进来,额头冒汗,练习册摇摇晃晃。
喧嚣的环境中,前排一个扎着蓬松马尾辫、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的女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根本没理会周围的吵闹,整个人几乎要趴到摊开的数学书上去,圆珠笔在手指间快速转动,眉头紧锁地盯着书上一道几何证明题。
“啧!”她突然发出一个响亮的咂嘴声,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投过去。只见她拿起笔,刷刷几下在书上那道题旁边空白处画了条粗犷的辅助线,然后小声嘀咕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有心人的耳朵:“这书上的证法真够笨的!明明连接BD,利用三角形外角和平行四边形对角线互相平分的性质,三步就搞定了!非要绕那么一大圈,这出题人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她吐槽得行云流水,毫不避讳,仿佛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逻辑世界里。说完,她还顺手从乱七八糟的书包里抽出一张草稿纸,唰唰几笔又画了个受力分析草图,一个小木块在斜面上,几个箭头标着重力、摩擦力、支持力。她戳着图自言自语:“嗯,摩擦系数μ要再算算,这里可能要用动量守恒的衍生公式……”
人形弹幕机启动成功。这就是万皆宁。景雨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这个女孩像一团带着噼啪静电的活水,直率,自信,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莽劲儿。更让景雨觉得有趣的是她那毫不掩饰的理科思维,像是大脑自带了一个解题器和吐槽框。她桌上那潦草的草图,杂乱却精准,显露出不寻常的物理直觉。
讲台上,班主任吴老师,一个中等身材,戴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年轻男老师,宣布让大家去一楼综合大厅领取剩余的新书。人群开始移动。景雨也站起来,不紧不慢地随着人流向外走。刚走两步,她眼角余光瞥见靠窗最后一排那个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短发女孩。
那女孩叫恒安。她安静的程度超乎寻常。不像有些人只是沉默,她是那种能将自身气息与环境完美融合的类型。周围的搬书热潮似乎与她无关。她微微垂着头,棕色的短发遮住一点侧脸,校服穿得一丝不苟,手指却在课桌下飞快地动作着。
景雨的位置稍微调整角度就能看到——恒安放在桌肚里的一只小型折叠键盘,正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敲击声。她面前课桌上随意立着一本数学书当作掩护,书后面是她那台极薄的平板电脑,屏幕一角正飞快地刷新着复杂的线条和数据图。景雨的视力很好,在画面一闪而过的瞬间捕捉到一行小字和一个类似蜘蛛网的动态结构图:【市一中网络拓扑节点简图(物理层)】。恒安正在……探查校园网络结构?
就在景雨的目光锁定恒安屏幕的零点几秒,恒安仿佛感知到了无形的注视。没有任何明显的抬头动作,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在某个特定组合键上轻微一捻,快得如同幻觉。那闪烁的内部网络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板屏幕立刻转为一张默认的星空屏保图片,无声无息。她依旧垂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景雨心中微凛。好敏锐的感知,好快的反应!这个恒安,绝不简单。
混乱的搬书队伍终于在一楼大厅排好。书山书海堆在桌子上,不同年级的学生混杂在一起,嘈杂得像菜市场。初一三班的队伍刚排好,书还没搬几本,人群突然一阵小小的骚动从门口传来。
“让让!让让!不好意思,同学,借过!堵门口的好汉劳驾挪个腿儿啊!”
一个高挑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劲风,正是踩着上课铃才冲进教室的那位“迟到分子”林栖。她高个子,一头微卷的短发有些桀骜不驯地翘着,运动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的T恤,书包带子随意搭在一侧肩膀上,整个状态就是大写加粗的“懒洋洋”。她目标明确,直奔初一三班的领书点。
而此刻,学委刘壮刚刚吭哧吭哧搬起一大摞沉甸甸的练习册,摞得太高,以至于他不得不下巴紧贴书堆顶部,视线被遮挡了大半,步履蹒跚地试图从队伍中挤出来。
眼看林栖带着一股冲劲就要和埋头走路的刘壮撞个满怀!
“哎哟!”有人低呼。
电光火石之间,林栖眼皮都没抬一下,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那懒散的状态瞬间收敛,脚下如同装了弹簧,一个流畅至极的侧身滑步!动作小幅度却极为精准,身体瞬间横移半米,险之又险地与刘壮擦身而过。
就在与刘壮错开的瞬间,林栖的手臂快若闪电地伸出,轻轻一托,稳稳扶住了因为惯性而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崩盘的练习册书山。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急停、滑步到托举,流畅得如同篮球场上的假动作过人接妙传,带着一种野性的协调美感。她的另一只手甚至还下意识地在空中划拉了一下,似乎想抓住并不存在的篮球。
刘壮被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和极近的擦身吓懵了,抱着书愣在原地。林栖站稳,咧嘴对他露出一个阳光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哥们儿,稳重点儿~你这搬砖的架势,是要去炸碉堡啊?下次摞低点儿,别挡视线。”她顺手帮刘壮调整了一下书堆重心,确认不会倒下来。
说完,她毫不在意周围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顺手从旁边的书堆里抓起属于自己那份崭新的一捆课本,往胳肢窝里一夹,像只敏捷的猎豹,几下就挤到了领书登记处。体育天赋,锋芒毕露,态度却散漫得欠揍。景雨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林栖。
开学典礼定在上午十点。整个初一年级被安排在露天体育场的侧面看台位置,视野开阔,正对着中心那高高的主席台。阳光逐渐灼热起来,崭新的校服穿在身上,密不透风,让人感觉有些气闷。看台上密密麻麻坐了上千人,嗡嗡的低语汇聚成一片无形的声浪。
主持的校领导声音洪亮地通过麦克风回荡:“……下面,有请上一学年度优秀学生代表,初三年级‘培优尖刀连’的林沐阳同学,为我们分享他的学习心得!” 掌声雷动,尤其是初三年级的方阵。
一个穿着重点班定制深蓝色校服,比普通校服更挺括,肩章有银线绣饰徽章,的男生走上主席台。他就是林沐阳。他身材瘦高,面容清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挂着极其标准的、堪称“模板”的笑容——牙齿洁白,弧度完美,眼睛里仿佛闪着光。麦克风将他年轻却无比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出来:“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 吐字清晰,抑扬顿挫,演讲内容也是滴水不漏的励志、感谢、目标。
“看看人家,这才叫学霸范儿!”旁边的同学小声羡慕道。
“听说他目标是全市中考状元呢!”
“连续两年年级第一了吧?真可怕……”
低低的议论声在初一区域此起彼伏。
景雨的目光却像一根细针,试图穿透那层标准化的笑容外壳。她发现了一些微妙的不协调。林沐阳的眼神深处,在聚焦演讲和扫视全场时,有那么极其短暂的瞬间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和……深沉的疲惫?就像强光灯熄灭后,视网膜上残留的暗影。他握着演讲稿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关节绷得发白,仿佛那不是几张纸,而是他必须牢牢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讲话时身体站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直,不像自然的挺拔,倒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他的笑容很灿烂,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僵硬地挂在脸上。他在紧张,极其紧张,而且很累。景雨心中升起这样的判断。
“……在学校的栽培和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我们只有奋力拼搏,用汗水浇灌梦想,才能在六月绽放出最美的……”林沐阳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演讲稿翻到了最后一页。
“谢谢大家!”他终于完成了演讲,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长气,尽管无人看见。他按照流程,退后一步,面向全校师生,准备做最后一个九十度深鞠躬,完成这个完美亮相的收尾。
腰身弯下。
就在他鞠躬到底,身体微微前倾的那个瞬间——
“啪嗒!”一声轻微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一枚从他左胸校徽上方掉落下来的领带夹,在光滑的主席台地面上弹跳了一下,滚动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那是一枚小巧但做工精致的领带夹,银质,上面镶嵌着一中银光闪闪的校徽标志。
林沐阳瞬间僵住了!他猛地直起身,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碎裂,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青灰的僵硬。他甚至忘了继续站直身体,就那么保持着半弯腰的怪异姿势,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小小的领带夹,瞳孔因惊骇而微微放大,额头似乎沁出了细密的冷汗。麦克风捕捉到他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这瞬间的失态。仅仅一秒,或许只有半秒,他像是灵魂归窍,勉强挺直身体,对着台下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极其仓促地退回了后台,再也没看那地上的领带夹一眼。
那枚小小的领带夹,遗落在主席台靠近初一区域的地面上,像一颗被遗弃的、微不足道的零件。台上的校领导和主持人也有些愣怔,随即反应过来的主持人立刻打圆场,宣布下一个流程。所有人的目光被引开。
万皆宁的物理吐槽机永不宕机—— 就在领带夹掉落、林沐阳失态的那一刻,坐在前排的万皆宁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那领带夹落地的位置和轨迹,几乎是反射性地小声吐槽起来,声音清晰,带着理科生特有的刻板分析:“啧!设计缺陷!校方采购不过关啊。领带夹夹口角度明显不合理,弹簧片的弹力曲线也不对,静态和动态的摩擦系数肯定都高估了!重心位置偏后,鞠躬时加上重力加速度G,再加上人体前倾带来的切线加速度分力,夹片提供的最大静摩擦力小于静摩擦力临界值,妥妥的掉!这供应商的初中物理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质检部门脑子有水啊?”她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分析一个教科书上的经典力学问题。旁边几个同学听得目瞪口呆。
恒安的信息雷达瞬间启动—— 就在万皆宁吐槽的同一秒,靠边的恒安低垂的头不易察觉地抬高了零点几厘米。她的手指在搭在大腿外侧的平板侧面藏在校服褶皱里,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凸起上极其轻巧地一划。平板的屏幕在书本的掩护下瞬间亮起幽蓝的光,主屏上出现一个极简的搜索界面,恒安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无声快舞。不到两秒,林沐阳的姓名、班级信息头像照片和他近三次月考的成绩单(【9月模拟考:670分】—【10月期中:645分】—【11月模拟:599分】)以一个简洁清晰的列表形式飞速在屏幕上一闪而过。这份清晰的成绩滑坡数据被迅速存入加密文档。随即屏幕微光熄灭,一切恢复如常。快得令人怀疑是否眼花。她眼中若有所思。
林栖的本能行动力—— 林沐阳仓促退场,正朝着初一年级的过道方向。那枚遗落的领带夹就躺在靠近观众席边缘的地上。旁边一个老师似乎想上前捡起,但碍于身份和流程稍有迟疑。就在林沐阳低头快步走过、眼角余光扫过地上领带夹却犹豫要不要停下脚步捡拾的瞬间!坐在靠走道位置的林栖,仿佛只是觉得脚边有东西碍事,百无聊赖地微微伸了下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左脚。她的脚尖像精准的操作杆,对着那枚领带夹的银质边缘极快地、近乎不着痕迹地一拨——它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悄无声息地滚进了看台最底部与水泥基座之间茂密的绿化矮灌木丛中,被浓密的草叶完美地吞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尴尬退场的林沐阳或台上的新程序上,无人注意那枚消失的小小金属。唯有景雨,在万皆宁吐槽、恒安操作、林栖伸脚的瞬间,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着那枚领带夹,她的视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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