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妒火
卿如意讪讪收拢指尖,从他身上起来,抱膝坐到一旁,软下声:“你别哭了,我再也不掐你了,我发誓。”
辞缘心中煎熬难捱,泪水更是噼里啪啦地落,她什么都不懂——他根本舍不得杀了她,他到底要拿她如何是好?
卿如意局促地闭嘴,东翻西找起来,帕子呢?她应该带了吧?
辞缘兀自揩去眼泪,默默支起上半身,睫羽湿漉漉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抖动泪珠,衣襟又惹啼痕。
真可谓是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卿如意面上又是一热,她压住心跳,好声好气贴近他:“哎算了,是我刚才太凶,你不愿回答就不答罢,我才不想强迫你,哭啥哭。”
她不由咂舌,不对,这话说得,未免太不中听!
辞缘却意外地止住哭,抬眸看她,言辞幽怨:“几日未见,师父原是来说这些予我的?”
卿如意抿唇,他眸底还存着水汽,湖面般清澈无余,以至于所有委屈都如此分明。
太漂亮了。
“我……”她绞着手指,一时不敢看他。
卿如意自觉窘迫,灵机一动地转移话题。
“要不说吉人自有天相呢,你看我,从花楼里出来还活蹦乱跳的,倒是世子哥哥,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眨眨眼,示意辞缘接茬。
辞缘默不作声,唯有紧握剑柄的手抖得厉害,青筋微鼓。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睁眼闭眼都是世子哥哥。
她是不知道,她这昏迷的几天,梦呓了多少句游逢安。
卿如意屏息凝神,仔细注意他表情变化,而他眼眸低垂,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怪尴尬的,再问一下试试?
“哎,你可知他这几日如何?他当时抱着我……”
辞缘眼皮一掀,恨恨拔去身下草叶,态度冷绝:“不知道。”
要不是他看上去醉醺醺的,卿如意都要怀疑他在置气,她也不计较,当即做出决定:“那我亲自去看他。”
岂料辞缘红着眼,眸中怒意再也遏制不住:“不许去!”
空气都好似在耳中嗡鸣,卿如意愕然,那双戾气尽显的凤眸,几欲同梦中的他重叠,一股彻骨的冷意从尾椎骨密密麻麻攀爬而上,她心中打了个突。
他死死盯着自己,眼圈殷红,又是一滴晶莹,从他眼中滚落,好似将杀意也都合盘泻出,卿如意心中警铃大作,不对!他不对劲!
几乎是同时,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必须得稳住辞缘!
她飞快伸手,抓住辞缘胳膊,心脏狂跳着,囫囵妥协:“好好好,他都不找我,我又何必找他?你看看你,喝多了吧,失态如此。”
酒气炽如火舌,舔舐她肌肤,而他却如身陷大火,满目焚烧着不甘。
见他依然混沌不清,她干脆捏住他下巴,直视那双凤眼,一字一顿安抚道:“这几天,再给你编几只草蚱蜢,好不好啊?”
辞缘转动瞳仁,视线定定落在她唇上,看着她淡粉色唇瓣一开一合,只觉心中压抑的野兽正疯狂撞着层层枷锁,意欲销毁理智,将本性暴露无遗。
他眼中隐隐流光,他很想将她毁了,拆骨入腹,这样她就再也逃不掉。他从最开始忍到现在,天知道他有多痛苦。
那抹淡粉色,顷刻间化作一地鲜红,他想起来了,这几天,为了她,杀了好多人,卜算阁,花楼,所有害了她的人,他都一刀一刀亲自剖皮去骨,生生剐死。
他分明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什么都可以。可她为什么眼里只有世子,没有他?
卿如意手心发汗,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好像陷入梦魇了般,陌生又失控,她甚至有了种错觉,他会随时张嘴,狠狠咬住她的手。
她不寒而栗,忙松开桎梏,一把带过他胳膊,试图将他从地上带起,好似这样就能将他拉出深渊:“走,我送你回去。”
辞缘眸色一暗,回去?
“我不回去。”
卿如意不解,固执地架着他往前走:“不回去?那你要去哪?在林中昏昏沉沉一整天?”
辞缘睫羽轻颤。
去哪?当然是去他为她建造的家,那里隔绝人世,她喜欢的一切都有,什么白鸽,什么薄荷糖——那里只有他和她。
她恼他也好,恨他也罢,他将用这一辈子奉陪到底,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只要她喜欢,他可以继续演一个好徒弟,粉饰太平。
从此没有亏欠,没有他先前的自责,没有人敢夺走她,只有他和她成双成对。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辞缘挣开她的手,紧握剑柄的手向她后颈袭来——
“胡闹!”卿如意怒着张脸,打落他的剑,“光天化日,在这里耍酒疯,像什么话!要不是为师向着你惯了,早把你当烫手山芋丢下,还敢胡来?”
卿如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扯着他衣袖,怒气冲冲往前赶:“再对着干,为师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也是头疼,知道他喝醉是什么死样,还跟他闹腾这么久,早该将他送回去的。
这一连串骂,却将他拉回现实。辞缘眨着眸子,似乎在理解她一番言语。
她说她,向着他?
那游逢安呢?他和游逢安,她选谁?
他狐疑地看着她紧扣自己的手,眸色一点点变暗,这种嫉妒感迫使他扯住自己衣袖,一寸寸抽离她指缝。
他不想给她转圜的余地了。她必须选他,只能选他。
卿如意察觉到身后动作,扭头板着脸:“还想耍什么花招!”
谁知下一秒,她掌心一热,独属于他的温度侵袭进她指缝,随即,他修长五指同她严丝合缝,牢牢紧扣。
卿如意大脑一片空白,步伐全乱。
蝉鸣细燥,微风过梢,她木讷地转动眼珠,迟缓低眸。
他的手特别好看,指骨修长,淡淡青筋游走手背,还落有一枚红痣,此时此刻正紧紧插/入她指腹,他雪白衣袖轻动,刮得她痒丝丝的。
炸响水中惊雷般,她不可置信移动视线,什么情况?她居然和他……牵手了?!
辞缘温顺垂眼,紧盯他二人紧握的手,又看看她,像是只信赖主人的小狗,黏人得紧,将他整个人都交付给她了一样。
懵懵懂懂,乖巧安分得不行,没有半点冒犯之色,凤眸清澈,静静倒映她身形。
卿如意后退好几步,带着他也连上前几寸,近在咫尺,好看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你……我……”
她支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他睫毛又卷又翘,在眼前扑扇,好似在她心头刮起一阵风。
卿如意通红张脸,慌乱回头,脚下生风,逃也似地赶路。
她也是疯了,同一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呢?
日光金灿灿泼洒地面,她整个人也镶上一层金边,耳朵尖都红如血玉。
凤眸久久凝望她背影,似要将她镌刻眼底,五指越收越紧。
她没有拒绝他,意外的听话。
辞缘眸光一动,带着醉意的眼闪烁几丝算计。
她的底线,被他打破了。
*
“小姐,世子殿下还惦念着你呢,老爷才收到国公府书信,问你恢复如何了。”
卿如意刚安抚完辞缘回来,便撞见碧桃。
“游逢安怎样了?”她迫不及待问。
“殿下本就是习武之人,恢复得自然也快,只是身上那些伤口都还没好全。”
卿如意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萦绕淡淡愧疚。
“小姐,殿下对小姐的好,真是日月可鉴,奴婢都心中戚戚。”
卿如意苦着脸,忽然觉得做人好难。于情于理,秉着良心,游逢安她肯定要探望,但一想到辞缘反常模样,她就觉得如坐针毡。
那副失控的样子,太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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