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市井奇缘
昭虞从醉仙楼出来，没急着直接去找张临赋，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城西的方向前去。
这几日，醉仙楼与王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借着这股势头打响了醉仙楼的名气，可心里却总惦记着被牵连的良菜铺子。
穿过巷子，远远便看见了立在街角的那间铺子，还是一如初见那般萧条，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老汉正蹲在柜台后摘菜，枯黄的菜叶堆了小半筐，见有人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昭虞，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几丝局促，连忙站起身来：“是昭姑娘啊。”
空荡荡的铺子，货架上的菜稀稀拉拉，看着也不甚新鲜，昭虞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堵，问道：“老伯近来生意如何？”
“唉，就那样呗。”老汉摆摆手，脸上挤出个干笑，“那事我也听说了，昭姑娘，不用在意，不打紧的。我这把老骨头，守着这小铺子，每天卖几斤菜，换两个铜板，够吃就行，不指望做大生意。”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昭虞看见他粗糙的手背上布满裂口，指节因为常年泡在水里而泛着红肿。
若不是她非要借着凉菜铺子的事做文章，说不定老伯还能普普通通地做做生意，哪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老伯，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昭虞咬了咬唇，“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生意重新做起来。”
老汉听了，连忙摆摆手：“姑娘可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只不过那群人太横行霸道，早该有人治治他们了。我这生意好不好的，真不要紧，你可别往心里去。”
越听他这么说，昭虞心里越不是滋味，却知道此刻说再多都没用，只能重重道：“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铺子重新热闹起来的。”
离开铺子时，昭虞的脚步慢悠悠的，没了往日的轻快。桑枝跟在她身后，见她一路都没说话，只低头盯着地面出神，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小姐，咱们这是往哪去啊？”桑枝轻声问，试图打破沉默。
“没什么去处，随便逛逛吧。”昭虞随口应道。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从热闹的市集晃到僻静的巷弄。
桑枝见昭虞时不时叹气，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忽然停下脚步：“小姐，你在这等我一下，千万别走啊。”
昭虞正望着墙根下晒太阳的小猫发呆，闻言愣了愣：“你去哪？”
桑枝没有回答，只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就往街角跑，裙角扫过地面，带起了一阵风。
昭虞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看着桑枝的身影钻入人群中。
不过片刻功夫，桑枝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还举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小姐，你看。”她把糖葫芦递到昭虞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你以前说过，吃了甜丝丝的，烦心事就跑光了。”
昭虞看着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又看了看桑枝红扑扑的脸蛋，心里突然一暖，刚才那点郁气散了大半。
她忍不住捏了捏桑枝的脸颊：“就你机灵。”
“那是自然。”桑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糖葫芦往她手中塞，“快吃快吃，再不吃糖衣该化了。”
昭虞笑着接过来，拉着桑枝在路边的台阶下就地坐下。
咬下一颗山楂，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果然像桑枝说的那样，吃了这个，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给你。”昭虞把糖葫芦递到桑枝嘴边，“一人一半才好吃。”
桑枝也不客气，张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小姐，其实你也别太担心，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
昭虞被她逗笑了：“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正吃的开心，昭虞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根下，坐着几个乞丐正眼巴巴地望着她们手里的糖葫芦。
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是抿着嘴，没敢上前讨要。
要说在京城混，哪怕是乞丐也照样能混得不错，可这群乞丐要么年龄太大，要么年龄太小，估摸着平常也是遭欺负的。
昭虞看着那串还剩大半的糖葫芦，心里突然一动，她冲桑枝眨了眨眼，把剩下的糖葫芦举起来，冲那几个乞丐招了招手：“来，过来。”
他们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几个胆大的怯生生地挪了过来，其他几人见有人动，也跟着围了上来。
昭虞把糖葫芦递过去，笑着说：“剩下的给你们分吧，再不吃该化了。”
小乞丐们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接：“真的给我们吗？”
“当然是真的。”昭虞把糖葫芦塞到他们手里。
几人围在一起分食，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突然，一个乞丐开口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姓昭啊？”
昭虞一愣，来了兴趣：“嗯？你怎么知道？”
另一个小乞丐开口：“我们在城里听见的，不管是茶馆的说书先生，还是跑堂的都在议论，所以刚才看见你从菜铺走出来就知道了。”
“我们蹲在茶馆门口，能听见客人闲聊；守在酒楼墙角，能听见伙计议论；甚至连大户人家的下人买菜时说的闲话，都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昭虞听到他们的解释后，突然笑了，这才明白过来，这群乞丐看着不起眼，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她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这不就是现成的信息传播渠道吗？如果想要张临赋“爱书成痴”的名声传开，还有谁比这群走街串巷的乞丐更合适？
“你们知道的可真不少。”昭虞故意逗他们，“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城里的乞丐有没有个领头的？我正想找个人帮点忙呢。”
小乞丐们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咬着糖葫芦，含糊道：“没人管我们呀，大家都是各讨各的，有时候还会抢地盘呢。”
“谁说没有？”后排一个瘸脚老乞丐咳了两声，慢悠悠地开口，“前阵子来了个后生，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却犟得很。一开始自封什么丐帮帮主，被几个老家伙笑话，结果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最横的揍得服服帖帖。现在啊，这城里的乞丐堆里，数他说话最算数。”
昭虞眼睛一亮：“哦？还有这号人物？他在哪一带活动？”
老乞丐往东边指了指：“就在东大街后头的巷子里，那小子懒得出奇，天暖和的时候，总躺在巷子口底下晒太阳，你去了一准能看到。”
“多谢老伯指点。”昭虞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银子，递给老乞丐，“这点银子你们分着买点热乎的，算是谢礼。”
老乞丐连忙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
“拿着吧。”昭虞把银子塞进他手里，冲小乞丐们笑了笑，“记得帮我多宣传宣传良菜铺子啊。”
等她拉着桑枝转身要走，桑枝才忍不住小声问：“小姐，咱们就是要去找那个丐帮帮主吗？找他做什么呀？”
“找他帮忙呀。”昭虞脚步轻快，刚才那点郁气早没了踪影，“你想啊，张临赋的事要传开，总得有人帮着吆喝。我们醉仙楼的伙计手里都有活，哪能如此上心？这些乞丐兄弟天天在街头晃，消息传得比谁都快，这不正好？”
桑枝听得目瞪口呆：“可，可那是乞丐呀。”
“乞丐怎么了？乞丐的嘴皮子可比说书先生还厉害呢。再说了，咱们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拜把子，管他是什么身份。”
昭虞回头捏了捏桑枝的脸。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街道口走去，刚走到街口，桑枝就低呼一声。
只见街道两旁摆着不少小摊，有缝补衣裳的，有修鞋的，还有个大娘支着小锅卖馄饨，蒸汽腾腾的，看着格外暖和。
而在最显眼的一处角落，果然躺着个人，脑袋上顶着顶破草帽，睡得正香。
奇妙的是，卖馄饨的大娘离他不过两步远，似乎也习惯了，两人各守着一处地方，互不打扰，倒生出几分诡异的和谐来。
昭虞刚要走过去，卖馄饨的大娘探出头来，见她盯着那乞丐，连忙挥挥手：“姑娘，莫不是要找那小子？我劝你还是算了，那小子脾气臭得很。”
昭虞被提醒了，笑着拱手道谢：“多谢大娘提醒，我找他有点私事，几句话就走。”
她话音刚落，那人突然翻了个身，盖在脑袋上的破草帽滚到了一旁，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个鸟窝。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一张脸脏兮兮的，唯独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正瞪着昭虞，带着浓重的鼻音吼道：“吵啥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声音清亮得很，不像是城中口音，倒带着点南方的调子，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跟昭虞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对不上。
昭虞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他脸上虽然沾着泥灰，可眉骨分明，鼻梁挺直，若是洗干净了，说不定还是个俊朗的少年模样。
她这一看到把对方看毛了，那少年猛地直起身：“你看啥看？没见过帅哥睡觉啊？”他梗着脖子嚷嚷，口音里的南方腔调更明显了。
桑枝被吓得往昭虞身后缩了缩，昭虞却往前一步，笑眯眯地开口：“帅哥没见过，不过见过比你会吹牛的。”
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卡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找我啥事？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晒太阳。”
“我来跟你谈笔生意。”昭虞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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