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两人踩着新翻的土垄往荒地深处走，许成弓着背跟在侧边。翻起的土块露出黑油油的墒情——这是连月来带人翻整的成果。

宋祁年眉峰微敛，唇角平展，面上仍是惯常的沉肃模样，但脚步却轻快。粮食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实在的底气，尤其这乱世——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地力之外，种子更是关键。"许成跟在宋祁年身侧，见对方听得专注，声线便多了几分底气，"下种前，最好用沤肥浸种。"

"还是用粪肥浸种么？"吕淳屹扯了扯沾着草屑的袖角，插话道。

"不单用粪肥。"许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间布带，"这溲种法得取马牛羊猪的兽骨研成细粉，混上家畜粪、附子这些，加清水泡五日，搅成浆子。"他比了个转圈的手势，"把种子放进去蘸一遍，晾半干再蘸，这般反复六七回。处理过的种子裹着养分，下地后温湿度都合适，既能防虫防病，又能促芽提苗，出穗时能比普通种子壮实不少。"

说完他偷偷抬眼——宋祁年目光沉沉，却轻轻点了点头。许成喉结动了动，胆子便大了些："待明年地力养肥了，往后可轮种，两年三熟不是难事。插种可用代田法，也可用区田法，肥田不必一味深耕......初耕浅些，只去表土；次耕深些，翻出湿土；再耕又浅......"

宋祁年听着，唇角终于泄出点笑纹。这几个月当领导，实在是有了点心得，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宋祁年发挥，“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我意提拔这许成专管屯田之事，吕先生，你意如何？”宋祁年当即拍板，这人最难得是理论和实际都懂，还能把别人说懂，帮自己管屯田就可减少很多工作负担。

“大人安排自是极妥当的。不过，只是许成新提上来，这里流民人数众多情况复杂，我忧虑许成恐不能服众？”

许成站在田埂边，听着两人在自己头顶"讨论"前程，喉结动了动，手在腰间搓了又搓，不知自己是不是要立刻跪下谢恩。

“吕先生果然思虑妥当。”宋祁年想了想，当即唤来亲卫，叫来负责流民每日餐食发放的小队拥队。

“曹华？这旬轮到你们来这里执勤？”

曹华不意大人竟然一口叫出自己名字，心中激动，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回大人，属下领第六小队当值！”

"你记好了，"宋祁年指向许成，"自今日起，屯田事务统归他管。若有不服管的，你带小队配合。"

曹华顺着大人的目光扫向许成——那年轻人正局促地捏着衣角——当下应得干脆："属下明白！等下旬换防，属下必把大人的话交待给下批兄弟。"

"好。"宋祁年转向吕淳屹，"吕先生，今日宋某又要厚着脸皮麻烦先生，由许成挑些懂农事的，最后由先生敲定两个副手，协助他。"

许成终于"扑通"一声跪在地头，泥土沾了半膝："谢......谢大人！"又扭头朝吕淳屹磕了个头，"谢吕先生！"

吕淳屹，当然吕淳屹不可能这么想，但他确实有几分像是那见不得光的外室，只管做牛做马，却没一点名份。

但当着这许多人，却又如何拒绝，自是只有点头应是。当然他也知道，宋祁年将这桩事交给他，也是因为今日许成扫了他的面子，宋祁年在找补。

宋祁年见状，轻轻颔首，面上带出几分满意神色，抬手示意许成起身，"好好干，本官自不会亏待你。自今日起，你得月奉定为一两五钱，你得副手定为两贯钱，若是收成好了，自还有你们的好处。"

许成听到"月银一两五钱"时，膝盖猛地一弯，险些踉跄着栽进田里，——他没承想自己竟能值这个数。眼眶热得发烫，又重重磕在土埂上，泥土沾了半张脸。

"许成，"吕淳屹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你即刻就去，把流民里会摆弄农具、懂节气农时的都叫上。自带到我跟前来。"

许成抹了把脸上的泥，他应了声"得嘞"，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把田埂边的狗尾巴草都扫得东倒西歪。

终于又将一滩事甩了出去，回城路上宋祁年心情格外好。直到跨进军营大门，瞥见石虎，那些好心情才像被冷雨浇过的火苗，"嘶"地暗了下去。

“大人。”石虎单膝点地。

"查得如何？"

“属下出清楚了，第四队拥队马德成确实让队中兄弟在拉练的时间去他家中帮忙盖房子，还领了士卒开垦南边近小沟河附近的土地，做他家的私田。”

宋祁年听他说完，竟无语的笑了一声。到底......到底是有不怕死的啊！

"押队可知情？"

"......回大人，黄元、方有梁都知情。"

"你拟的处置？"

石虎从怀中摸出一卷纸，双手递上："依大人意见，卑职草拟处罚，马德成当撤去拥队之职，责军棍五十，罚奉1月，替四队弟兄当值倒夜桶整月；拥队黄元、方有梁各扣月银五钱，加练俯卧撑两百次，以示惩戒，再令其监督马德成受罚，务必使全军上下引以为戒。”

宋祈年瞥他一眼，“虎子，你可是觉得我责罚重了？”

“属下......并”石虎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属下确实觉得处罚重了些，这马德成却有错漏，是不该让伍中兄弟在训练时去盖屋子。但一则往年军中旧例如此，二则他平时训练刻苦，为人也很仗义，去盖屋子的兄弟大多也都是愿意的，并没有怨言。”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快，石虎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宋祈年冷了一张脸，却未就此多说什么，转而问：“第二桩，陈教官与第二队范大志冲突又怎样处罚？”

石虎这次说的便顺溜多了。

听完后，宋祁年还是那张木头面孔，说了四个字，“集合全军。”

石虎领命而去。

吕淳屹突然开口：“宋大人，吕某冒昧，不知可否随大人同去校场？”

宋祁年不知道吕淳屹今日怎么变得这样主动，但她心中此刻，似有一团火烧，哪里顾得上细究这些小事，答道：“本官养气功夫，还是修炼的不到家，让吕先生见笑了。不过营中琐事而已，先生若是感兴趣，同去便是。”

说罢她翻身下马，回帐中换了身利落衣物，又着了甲，既是为了留出集合的时间，更是为了理一理自己的思绪。这事她还是想的简单了，竟是低估了百年积弊下的惯性影响。

等她带着吕淳屹踏进校场时，校场已集合完毕，黑压压的人头，却无人说话。

吕淳屹目光扫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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