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故土
在小船驶进卢恩岛的港口前，就已经能远远地看到岛上的狼人在挥动毛茸茸的爪子了。对方大声地说了点什么，可惜话语全被风吹走了，半个字都没听到。
“我刚才说，希洛你来得可真早。”
一个狼人青年拉着希洛踏上地面，又向里昂伸出了手。
“巴泽尔说你起码要下周才能回到岛上呢。”
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希洛习惯性地叹了口气，不自在似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这才小声嘀咕说，巴泽尔怎么什么事情都和他们说。
“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吗？”她忍不住抱怨。
“没办法嘛，谁叫希洛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狼人说着，把小船拉近了些，“你总一个人在圣特拉尔闯荡，也不常写信回来，巴泽尔可是很担心你的哟。”
希洛不说话了，毕竟对方说的都是些事实没错，害他完全没有了辩驳的余地，只能整整包袱，装作自己还很忙碌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想要逃避对话而已。
狼人热情地问要不要带她去巴泽尔家，显然是担心一别九年的她会完全忘记岛上的路线该怎么走。
这么小瞧希洛，当然会被她直接拒绝。
“我知道路的。”她转头向里昂招招手，“快点跟上，我们要出发了。”
还沉浸在来到小岛的新奇感中的里昂慌忙收回注意力：“什么？好的好的，我这就来！”
卢恩岛并不大，从岛屿的一端到另一端，大概也就三公里多一些的距离，拢共住了百来个狼人，这个数字近年来大概还在逐渐增长中。
想要在小小的岛屿上生存，有限的空间需要被最大化地利用，所以道路理所应当的相当狭窄，房子也小小的，只有农田才能毫不吝啬地占据大片区域，拿着锄头的狼人正在犁地，真是有够忙碌的。
隔了九年，还以为卢恩岛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在这种事情并未发生。小岛一切如旧，只是房子更多了一点、农田更肥沃了些，调皮的小孩跑来跑去，面生的狼人到处都是，不过她也没有认识岛上的每一个狼人就是了。
最近正值掉毛季，空气中的毛团多得像是柳絮，毫不留情地往人的鼻子里钻进去，惹得里昂只想打喷嚏。
“这儿到处都是狼人呢……”他揉揉鼻子，现在只能屏住呼吸说话了，“大家的毛色看起来好不一样。我以前一直以为狼人看起来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和你说过的，卢恩岛现在已经变成狼人的聚居区了。”
“现在”？里昂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快走了几步，追上希洛。
“以前呢？”他问，“以前，卢恩岛的住民是谁？”
希洛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觉得呢？”
“我啊？”
问题突然抛给了自己。里昂倒是没觉得有多么不知所措，但确实感觉到大脑空白了一瞬。
现在知道的事情是，希洛是从小就在这座岛上长大的。能愿意抚养一个孤儿长大的种族一定颇具善心，那么经常发生斗争的兽人大概率要排除掉了。
剩下的选项是精灵、矮人和人类，难道只能随便蒙一个了吗？但仔细想想，智慧种大概都更愿意照看同种族的孤儿吧。这么想的话……
里昂偷摸摸打量了希洛一眼，从她的脸上倒是没看出什么不耐烦或是不高兴的踪迹，于是他一下子安心了，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人类吧？”说完之后他又不忘赶紧补上一句，“要是我猜错了，你就尽情地骂我吧！”
希洛笑了，但看起来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骂你干嘛？”
“因为我很笨？”
“你不笨。”她抬起手来，拍了拍里昂的脑袋，“顺便恭喜你一下，你猜对了。”
“真的呀？”
“我看起来像是什么骗子吗？”
“不像不像。嘿嘿。”
里昂笑着挠挠头，看起来好像真有这么高兴。
所以，卢恩岛上的人类都去哪儿了呢？这个问题依旧是个不解之谜，悄然之间就钻进了里昂的心中，但他决定先不把疑问吐露出来。
他有种预感，只要是希洛不愿意主动去说的事情，就一定会和什么很复杂的故事牵扯在一起。
一路走到小岛的另一端，拨开一丛茂密的玉米田，一栋低矮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有个女人正在翻弄着屋前花园的土，并未听到他们到来的动静，直到希洛喊了一声“芙洛拉”，她才像是被吓到似的直起了身。
这是里昂在岛上看到的第一个女人——是女性人类，而非是女狼人。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有一道突兀的爪痕，一直蔓延到胸口，右脸颊似乎被剜下了一大块肉，看起来奇怪而不自然。里昂慌忙收回目光，生怕紧紧盯着对方的伤口会让她觉得不高兴。
好在芙洛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何处。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希洛身上了。
就像图库斯没认出来造访的希洛那样，芙洛拉也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认出眼前这个穿着老旧衣服还戴着匪气眼罩的人是谁。她的表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匆忙放下手里的园艺工具，走过来想摸摸希洛的头发，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忙收回手，后退几步，站到了篱笆后头，缩着身子，让纤细的木条挡住自己。
“你长高了好多呀，希洛。”木篱笆后头传来芙洛拉欣慰的话语，“我以为你会晚点来岛上的，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你的房间都没收拾好，家里的饭菜也不够多，还有……唉，我真该早点开始准备的。”
“没事的。我不介意。”
“那就好。那就好。”芙洛拉的目光这才落在里昂的身上，有些难以置信，“这位是……你的伙伴吗？一个、人类！”
她几乎要跳起来了。
“嗯。”希洛懒得介绍了，只问到，“师傅在家吗？”
“在的，在的。”芙洛拉急忙站起身来，但依旧立足在希洛的视线之外，“我们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好。”
这就要造访传奇重剑手的家了，想想多少让人有点激动。里昂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好多。不过现状似乎要辜负他的这份期待了。
事实证明，巴泽尔的家没什么特别的，既不精致也不漂亮，家具都是随处可见的简单款式，墙上也不会挂着名画或是挂饰，只有一把落了灰的重剑摆在客厅里，这就足够诉说他的冒险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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