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好久不见，季铁律。”
季知节已经忘了自己看见姜照时的反应，他只记得姜照摘下了红眼的面具，一对黝黑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盈盈笑意。假面之下，却又是透骨的冷意。
姜照。
“罗刹鸟的一把手？”季知节感觉到自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该怎么去相信姜照就是罗刹鸟的信任老大？
一旁的白灼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了一下季知节的肩膀，用开玩笑一样的语调说：“或许你该去做相里氏的国师，你怎么预言到我的老大会成为罗刹鸟的一把手？”
他的老大，姜照。
短短几日内就成为了罗刹鸟的一把手。
要姜照本人来说的话，她能不费太多力气就取代了原本的老大还多亏了白灼和那对双生子。但白灼已经天然对姜照产生了滤镜，比如早在多年前就让他潜伏在罗刹鸟这种地方，比如在这个时候恢复大半记忆并进行夺权。
季知节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比如姜照在此时见他是为了什么，比如她又是怎么成为罗刹鸟的一把手的。
不过最后他只是说：“你还会回学院吗？”
“你还没跟我比试过。”
他想在谢明月之前和姜照进行比试。
季知节始终记得谢明月提起姜照时的神色，就像是淘金师在泥沙中发现了金子一样，连眼睛里都闪烁着金光。
就好像名叫“姜照”的金子就是独属于她的一样。
“当然。”姜照摸了一下被里辰极种了诅咒的地方，她还得回去旁敲侧击看看有没有其他接触诅咒的办法。
万一在她达到谢明月如今的境界时，里辰极的灵魂就彻底消散了，姜照身体里的诅咒可怎么办？
让姜照烦恼的事情接踵而来，她几乎是一刻睡眠时间都快没了。
“九重塔，我还没闯完。”姜照似是而非道。
至于她是怎么成为罗刹鸟的一把手的？
回忆起在罗刹鸟这几天的经历，姜照眯起眼睛，简单地概括：“原来的老大死了。”
季知节：？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罗刹鸟一把手已经合体境了？”季知节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倒不是他怀疑姜照，就连浮丘秋水在最近突破前也就比合体高出一个境界而已。加之罗刹鸟依然有条不紊地开展“业务”，罗刹鸟老大死亡的消息完全没有传到外界。
“你没得到消息也是正常的。”白灼给季知节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慢慢听。
“后面你要听到的事情，或许每一件都比罗刹鸟原来的一把手死了更重要。”
“也是运气好。”姜照想起原来那个罗刹鸟一把手的样子，“他跟归墟教扯上了关系，原本就有人因此对他产生不满了，偏偏他又刚好走火入魔，给了我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
季知节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若是其他人这么说他大概会觉得阴险狡诈。可偏偏姜照一副无比坦然的样子，季知节最终没有开口。
跟姜照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比起来，当时的场面要宏大壮观的多了。
第一个发现一把手走火入魔的不是别人，正是红眼的二把手，高执。
在此之前，高执一直认为自己的对手是白灼，可若是他能直接当上一把手呢？
“高执，高执！”
看着一把手伏在椅上，痛苦的声音反而让高执更加愉悦起来。原来那个运筹帷幄的一把手也会露出这幅表情，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让高执去把白灼叫过来？
“您没有机会再见到白灼了。”高执在第一时间请出神明，对一把手发出致命一击。
或许是因为境界的差距，一把手吐出血后依然有还手的能力，用尽最后的气力试图凝出灵器。
“不愧是老大，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多余的灵力吗？”高执蹲了下来，与曾经高高在上的老大平视着。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后悔了吗？没在这里部署更多人。”
“您可真是成也谨慎，败也谨慎。”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罗刹鸟的核心机密，除了高执和白灼，没有人能在那个地方会见老大。
也正是如此，他走火入魔之后甚至无法联络到任何人。
“您知道吗？在白灼出现之前，我是您唯一亲近的手下。”
“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分权，把我的权柄都移交到白灼手上，哪怕你发觉那小子有私心。”
在高执慷慨激昂地演讲时，老大突然笑了出来。就算是狼狈到了这个地步，高执还是听出了老大声音里的嘲弄：“整个罗刹鸟，谁没有自己的私心，包括你啊，高执。”
事实上，老大最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只不过除了他自己，罗刹鸟里最有天赋的就是高执和白灼罢了。
比起高执，白灼更年轻，在罗刹鸟里的名声也更好，老大会偏向谁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猜猜，我最器重的手下是怎么发现我今天准备突破的呢？”老大半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在嘲笑高执还是在嘲弄过去的自己。
“归墟教的那些人透露给你的吗？他们是多怕我突破到无相境之后对他们不利啊。”
除了老大之外，高执也与归墟教有关。
那时的老大闭上了眼睛，有些担心到底有多大归墟教的势力渗透到了罗刹鸟的内部。虽然他看得出白灼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至少不会勾结归墟教颠覆整个罗刹鸟，所以在最后的时刻，他依然选择练习白灼，让他直面高执这个疯子。
“归墟教的人告诉你我的情况，又怎么不会向我透露你也归顺了他们这件事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不过是想等我们自相残杀之后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可现在知道这些还是太晚了。
太晚了。
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座椅，就像他在罗刹鸟的这一生，鲜红而炽热。
“那又如何？”
高执看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大：“只要能让我获得我想要的，成为归墟教的棋子又如何？”
“你除了在我面前说些漂亮话还会怎样？”
“相里皇室杀我亲人，可你多次阻拦我的暗示行动，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老大看着高执逐渐痴狂的样子，只觉得他随时要因为自己的执念而死去。
“相里皇室固若金汤，你觉得只凭你一个人……”
“就算加上整个罗刹鸟好了，能让相里皇室掉下一根毛吗？”
“羽翼未丰的时候贸然行事也不过是送死。”
老大的声音逐渐虚弱，高执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那是因为你带领的罗刹鸟不行！”
高执高高地举起手，好像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成为罗刹鸟老大时的模样：“等着吧，我会让罗刹鸟成长起来。”
“成长到足以和那什么归墟教抗衡，成长到足以颠覆相里皇室，等到了那时你就会知道谁才是对的。”
“醒醒吧，老大，同样是因为相里皇室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就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吗？”
和高执一样，罗刹鸟的老大过去也算得上是个富家子弟。
勾结闻人皇室。
早在他们那个年代就有世家大族因为这个罪名而全族覆灭，更遑论高执和老大原本也只能算是芝麻小官的后世。
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哀悼一句。
高执比老大要小十多岁。
他有记忆以来，老大就是他最崇拜和仰慕的对象。
天之骄子。
实力卓群。
考入内院。
即将进入审判庭。
全族覆灭。
在成为罗刹鸟的老大之前，他有多么意气风发或许只有高执还记得了。可偏偏相里氏的一道圣旨颠覆了那一切，依附着他们家族的人也几乎没有得到善终的，其中自然包括了高执的父母。
那是一个艳阳的夏日。
鲜红的血液好像把整个中城都给染红了，明明上一刻他的父母还在问今天的晚饭吃什么，下一刻就有人不由分说地把他家所有人都带走了。
“父亲！”
“母亲！”
“你们在哪？我不要玩躲猫猫了，我饿了，不是说今天吃鱼吗？”
“我想吃鱼了。”
高执看到了人群汇集的地方，高执听到了母亲绝望又无助的尖叫声。他试图拨开人群却因为个子不高被推了出去，或许是因为母亲也看见了他，那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忘记了痛苦和尖叫，只一昧地说——
“快跑。”
其他人都以为是她想越狱，或是在让即将被行刑的人逃走。
只有高执知道，母亲是想让他赶紧逃走。
可是母亲……
没有了父母，他也就再也没有家了。
“妈——”
妈妈。
这两个字被一双手堵了回去，高执下意识地想咬那个人一口，就在他张嘴的时候，他听见了老大的声音。
“别出声。”
“他们正在幸好你。”
老大告诉他，官兵已经知道他不见了，正在搜寻他的踪迹。不想死的话，就跟着他走。
“可是我的爹娘……”高执抱有一丝侥幸，或许他的父母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老大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明明艳阳高照，可那天的高执却觉得好冷。
只有牵着他的那双手是热的。
而现在……
高执看着连血都快要流出不的老大，现在连那双手都快冷了。
或许曾经他是感谢老大的，但因观念不同而逐渐形同陌路后，高执对老大的怨恨逐渐占了高处。
若不是因为他，高执的父母又怎么会受牵连而死呢？
若不是他不愿意带领罗刹鸟与相里皇室作对，他们又怎么会只能看着仇人逍遥快活呢？
若不是他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权柄分给了白灼，高执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沦落到连红眼都开始不完全听从他的指令了。
凭什么？
他不甘心。
“相里皇室千百年的统治，气会因为你我而松动？”
“小执，别让执念毁了你。”
死到临头了，老大似乎还想规劝高执几句，但他满心满眼只有复仇，只有对老大数不清的恨意。
高执已经想不起来，被老大牵着手的那一天，他想，老大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刻意忽视，高执也再不记得，如果没有老大，他早就被那天巡逻的官兵抓起来，和自己的父母一同奔赴黄泉。
“执念不会毁了我。”高执说，“如果没有这个执念，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如果没有一把手，你才是活不到今天 ”白灼赶到的时候，老大已是无力回天，他满是疤痕的手最终垂在了身侧，到死都睁大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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