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她偏要争
秋意渐深,帝京铅云低垂。
东宫书房内,太子宁晏清眉宇间积着化不开的凝重,案头奏疏堆积如山,监国的担子远比他想象的更沉,太子詹事陈大人侍立一旁奏对,花白的眉峰亦微微蹙起。
殿门轻启,雍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皇兄辛劳。”声音温和,目光扫过太子案头,最终落在那份关于明州减税的奏报上,“明明珠妹妹这动静,着实不小,百姓自然是欢天喜地,颂声载道了。”
“明珠妹妹终究是女儿家,她这般大张旗鼓,恐非社稷之福,也易授人以柄啊
太子搁下朱笔,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明珠心系封地子民,自减其封邑税赋,于情于理,并无逾矩之处。”
雍王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皇兄说的是。明珠妹妹一片仁心,臣弟自然明白。只是此例一开,其他州府如何自处?若各地百姓若要求效仿明州,朝廷是准还是不准?”
他皱着眉,似乎有难处。
“准了,国库空虚,如何支撑?不准,岂非显得朝廷厚此薄彼,皇兄正值监国,您这仁厚之名,又置于何地?”
太子捏着笔管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当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挑拨。
“晏礼多虑了。”太子声音依旧平稳,“明珠时有灾情,减税赈灾亦是常理。赋税增减,关乎国本,岂能因一地之善政而攀比妄动?户部自有章程,孤也自有考量。”
雍王面上却显出被点醒般的恍然:“是臣弟思虑不周了。皇兄高瞻远瞩,臣弟佩服。”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只是不仅减税之事,更将那探花郎沈清砚,一举擢为代别驾。这沈探花,入仕才几日?朝廷上下哪一个不是熬资历拼门第?他一个寒门子弟,骤然登此高位,难服众啊。臣弟偶闻有士子言朝廷科举不公呢。”
最后一句,他声音放得极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太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
“够了。”太子放下茶盏,“沈清砚是父皇亲口允准,拨给明珠开府建牙所用之人,其才干如何,明珠自有判断。朝廷如今要务在北境粮运与京畿安稳,无谓在这些枝节上纠缠。”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雍王,“若无切实关乎国计民生之要事,晏礼,你且退下吧。”
“臣弟遵命。”雍王躬身行礼,姿态恭谨,“皇兄为国事操劳,也请务必保重贵体。”
转身退出御书房时,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深处的满意。
殿门合拢,沉重的寂静重新笼罩。
一直沉默如石的陈大人这才上前一步:“殿下,雍王殿下今日之言,句句不离明珠公主,其意在离间,更在搅动浑水。公主于大局,实无大碍。”
见太子脸色不变,他继续说道:“皇上明您监国理政,此刻若因猜忌乱了阵脚,非但落人口实,正中雍王下怀。当务之急,仍是稳字当头,静待陛下圣体康安。至于公主处……”
他顿了顿,“多加留意即可,切莫轻动,以免打草惊蛇,反生枝节,待以后......”
太子沉默良久,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关于北朔粮草押运的紧急奏报上,明珠牵涉北朔,若北朔动,则南朝乱,这监国的差事更难办了。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了所有情绪:“陈卿老成谋国,所言极是。孤知道了。”
他拿起那份北境急报,指尖却在不经意间,重重按在了奏报边缘明州之上。
雍王走出东宫书房,脸上那点伪装的轻松彻底消失。
他穿过幽深的甬道,对身后内侍低语:“去,安排人,把该说的话,传到明州去。要快,要遍地开花。”
他不信,不信太子能容忍他人染指权柄,收拢人心,即便这个人是公主,太子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皇兄啊,皇兄,这监国的滋味真的好受吗?难道不想更进一步吗?如果你不想,那我就帮你一把。
此刻,千里之外的明州,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秋雨之中。
新任代别驾沈清砚的政令,甫一推行,便猛烈反击。
减税的告示虽已张贴,被雨水冲刷得字迹略显模糊。流言如同这无孔不入的雨雾,在湿滑的青石板街巷间,在嘈杂的码头货栈里,在氤氲着劣质茶香的茶肆角落,迅速蔓延。
“听说了吗?那位京城来的沈探花,年纪轻轻就当上咱明州的别驾,靠的可不是真才实学!”
“哟,那靠啥?快说说!”
“嘿,还能靠啥?靠脸呗!听说啊,他是咱们明珠公主的入幕之宾,不然,凭啥一步登天,从个穷翰林直接跳到五品大员?”
“真的假的?公主殿下不是指婚给那北朔皇子了吗?”
“嗐,天家贵女,养几个面首怎么了?你情我愿的事儿。这位沈大人,就是公主殿下派来咱们明州捞油水的!什么减赋五成?那是障眼法。先给点甜头稳住咱们,后面指不定怎么变着法子搜刮呢!”
“就是就是,减赋?说得轻巧!府库空虚了,还不是要从别处找补?到头来苦的还是咱们小民!这姓沈的,就是公主殿下的一条狗,来替主子圈钱的!”
“什么体恤民情?怕不是前门减一点,后门变着法子十倍百倍地收回去!盐税、漕粮、商捐,哪一样不能动手脚?公主深居京城,还不是由着他们……”
“更别提北朔!谁知道这减税省下的银子,最后流进了谁的腰包?是填了咱们的肚子,还是肥了北朔的军马?”
“啧啧,翰林清贵啊,竟也干这等以色侍人的勾当,真是斯文扫地……”
“抵制!不能信他们!不能让他们胡来!”
群情被点燃,喊声在雨幕中汇聚,带着被愚弄的愤怒和恐慌。
暗中推波助澜的手,藏在愤怒的人群之后。
沈清砚派往各县宣导新政的吏员,或被冷遇,或被刁难,甚至遭到围堵恐吓。
府衙门前,“彻查沈清砚”、“收回乱命”的喧嚣声浪,一日高过一日,一场本该利民惠政的善举,在利益纠葛的泥潭中,正被扭曲成一场针对明珠公主汹涌风暴。
驿站简陋的客房内,油灯如豆。
沈清砚独立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雨夜,背案上摊着信笺,墨迹未干,他提笔又顿,终是将明州详情一一写下。
笔锋在提及“流言污及殿下清誉”时,微微凝滞,他清楚,他和明珠公主已经卷进了这场风波之中。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旦退,他此生仕途止于此,公主一生蒙羞。
殿下,您做好准备应对这诡吊的局面了吗?
一匹快马,带着沈清砚的这封信,从明州抵达了京城。
雪晗殿内,宁令仪展开信笺。
入幕之宾……
中饱私囊……
讨好北朔……
是谁?太子:雍王?觊觎明州富庶的重臣?亦或是朝中视她为异数的老臣?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盆污浊的脏水,泼向的不仅是沈清砚的清白,更是她宁令仪的根基——她试图在这男权倾轧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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