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恶意
谈思意目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心头一凛,她万万没料到谢凝夭会为她出手,她不自觉地握住谢凝夭另外一只手,指节微微收紧。
这一握,让谢凝夭心底悄然掠过一丝异样,她不确定谈思意是害怕还是想阻止她。
谈思意的表姐宋时微被身后的侍女匆忙搀扶住,从未受到这般的羞辱,一时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随后,她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凝夭,面颊上清晰可见的的巴掌印越来越鲜红。
“你!你竟敢打我!”她的声音因惊怒而骤然高起。
“你可知我是——”
宋时微的呵斥尚未道尽。
谢凝夭已再次抬手,掌风掠过,又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回荡,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宋时微,众人心底都在腹非心谤,猜测谢凝夭是何人居然敢对宋家的人动手。
不是疯了,就是想死。
“打了便打了。”谢凝夭却丝毫不在他人眼光,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眼神睥睨,道:“有能耐,你也可以打回来!”
宋时微气得浑身颤抖,眼底几乎要喷出火焰,她厉喝一声,猛地扬起手臂,就要狠狠掴向谢凝夭。
谢凝夭却只是岿然不动地立着,甚至眼底还有一丝笑意。
她在等,等谈思意最终会作何抉择。
倘若她此刻仍怯懦畏缩,那么日后,谢凝夭便再也不会为她费一分心神。
人不自救,那么便无药可救。
然而,那巴掌却是在谢凝夭的预测中并未落下来。
就在宋时微抬手的刹那,谈思意竟一步上前,毅然挡在谢凝夭的身前,手腕扬起,硬生生将宋时微挥落的手腕拦在了半空。
宋时微惊愕万分,从未曾想过这个向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表妹竟敢反抗至此。
“撒手!”宋时微尖声厉叫,奋力挣扎,可手腕却被谈思意死死扣住,难以挣脱半分。
谈思意身心微颤,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抖动,目光却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道:“适可而止吧!”
“先前那两巴掌,权当偿还你昔日对我无尽的打骂羞辱。”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若你再敢造次,我定十倍奉还!”
话音刚落,谈思意将宋时微的手臂狠狠一甩。
宋时微再次向后踉跄,她下意识紧握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心中惊骇。
谈思意,是真的变了。
从昨日相见后,宋时微便觉察出谈思意的异样,谈思意似乎变了很多,行走的姿态更加挺拔,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变得落落大方。
宋时微心有不甘,她便故意在祖母面前百般诋毁谈思意,使得宋时微的母亲勃然大怒,严厉训斥了谈思意。
正因如此,今日谈思意欲前往拜见祖母时被拦住了,这才出府散心。
谈思意幼时,母亲宋南意便在她三岁那年病逝。
父亲谈永鸿常年为生意奔波劳碌,而姑姑谈千霜更是谈家生意不可或缺的主事者。
无人顾及到尚且年幼的谈思意,为使谈思意有所照拂,谈家便将她送往宋家抚养,每年奉上丰厚得银钱。
但宋南意的兄长宋余平,身为渝州城护城将军,素来轻视鄙夷商贾之流。
宋家待谈思意因此颇为疏淡,同辈的小辈们更是明里暗里欺凌于她,讥讽她“胸无点墨,浑身铜臭”,指斥谈家皆是“唯利是图的奸商”。
唯有年迈的祖母待她真心,可祖母年事已高,又常年小病缠身,经常忘事。
自那以后,宋家的高门深院,再无人能为谈思意撑起一寸天地。
宋时微原本以为谈思意早已魂归九泉,毕竟两年来毫无消息,孰料前些时日,突然传来消息,谈思意非但没死,竟还成了夔州城主!
这消息于宋时微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嫉恨如染毒的缸,日复一日侵蚀着她的心。
每时每日都渴望寻得一个时机,狠狠出一口恶气。
在她眼中,谈思意这般卑怯无用的人,怎配坐上夔州城主之位?
谈思意确实是在宋时微的压迫阴影中长大,那种刻在骨髓的畏怯曾令她在面对宋时微时,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凉,颤抖。
然而,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她并非昔日那个只能隐忍吞声的谈思意了。
宋时微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发出刺耳的尖叫,谈思意趁机攥着谢凝夭的手,没有片刻犹豫的逃出了金店。
心弦微颤,步履匆匆。
谈思意只顾得上埋头前行,直到谢凝夭骤然驻足,将谈思意的手腕用力一拽。
“好了。”谢凝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目光扫过身后的长街,“已经走了很远了。”
谈思意这才猛然刹住脚步,胸口微促起伏,脸上浮现一丝窘迫,道:“对不起。”
谢凝夭挑眉道:“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她......她也在那里......”谈思意语带歉意,“若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带你踏进去。”
谢凝夭轻嗤一声,道:“进去了才好。”
“啊?”谈思意微怔。
谢凝夭凝视着她,眼神清澈,道:“我是真心觉得你做得极好,先前尚有一丝顾虑,怕你认为我多管闲事,贸然打了你表姐。”
“怎么会!”谈思意急忙否认,慌乱摇头。
谢凝夭眸中闪过一丝欣慰,道:“我知道你不会,见你果断挺身,出手制止,还出言警告。”
她唇角微扬,道:“我很是满意。”
此时,谈思意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这样做的!”
谢凝夭灿然一笑,转身沿着街道闲适前行,随意打量着街景,道:“对呀,我就是故意的。”
她脚步轻快,声音却分外清亮,道:“看你这个样子,想必以前没少在她手下吃亏吧?”
谈思意赧然垂首,低声应是。
谢凝夭回头瞥她,毫不客气道:“那我只能说,你就是活该!”
“虽然你是无辜的,但是你纵容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你,这何尝不是你也在欺负你自己?”
谈思意愣在原地,眼中浮起一丝委屈,道:“你......你难道不该宽慰我几句么?”
“我?宽慰你?”谢凝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着说:“绝无可能!”
她目光蓦然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道:“我从小便饱受辱骂和殴打,每一记拳头、每一道羞辱,我必当场讨还,生死不计。”
她声音幽幽,道:“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敢对我随意欺侮,更何况......”
谢凝夭嘴角勾起,冷笑道:“后来他们联手,也打不过我。”
谈思意愕然抬首,难以置信地望向谢凝夭,从未想过如此强大肆意妄为的她,居然也有着这样的过往。
谢凝夭迎上她复杂的视线,并未解释,只是唇角依旧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无声地转开了目光。
她继续在喧闹非凡的长街上悠然前行,将不堪的过往遗忘在身后。
就算如今的谢凝夭若将往事告诉于旁人,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年幼时,她便极其矮小瘦弱,明明是堂堂城主的掌上明珠,身形却似荒地里挣扎而出的野草,带着一种病态孩童的孱弱。
谢凝夭曾经问过母亲柳训之,她说是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明明瘦小,她还天性桀骜不驯,贪玩厌管,无一人能管住她,谢令生公事繁忙,柳训之身弱对她极其纵然。
只要是不是底线问题,都随她而去。
夔州城内几乎所有的官宦子弟,都对她避如蛇蝎。
并非是她身手有多么了得,口齿有多么锋利,只因她身上有股玉石俱焚的疯劲。
原因是只要有人敢讥讽她一句,或者对她推推攘攘的欺凌,谢凝夭的眼睛便会骤然迸出凶狠的光,不管不顾地扑打上去。
若打赢了,她便得意洋洋;倘若打输了,不对,是不会输。
因为谢凝夭便会似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浑然忘却生死,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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