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真正的潘云灯是什么样子?
或许只有骆迎春知道。她易倦易怒,自私,刻薄,尖锐,喜欢说难听话看人破防,还撒谎成性,从来没有好好兑现过自己的承诺。
离开港市时,她想的全是自己今后的发展,承诺“会回来接你”的语气都心不在焉,只是基于利用价值的甜言蜜语。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回去接自己的小狗离开的。当然,是在她人生目标充分实现,志得意满到已经可以转头干掉傅谦明的时候,顺手接走而已。
她从不觉得,一个当宠物看待的女孩,是必须存在于她生活里的。
只不过是寂寞时的消遣而已……
吗?
寒风中迁徙的蝴蝶飞过灰暗的房间,剧组高悬的灯光彻夜不息,发布会上闪烁的镜头焦点只固定在她一个人身上。为什么在无数个人生晦暗和闪耀的时刻里,她脑海中想得最多的却是——万一她的小狗有了别的主人怎么办?
万一她还没有功成名就,小花就已经不再喜欢她,甚至忘了她,怎么办?
原来不只是小狗离不开主人。
更离不开的那一个是她。
再也没有人会像小花一样,无条件地陪在她身边,了解她恶劣难堪的阴暗面,却仍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是她一直躲在畸形的主仆关系里,既要索取,又故意忽视那片赤诚的心。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小狗。
而是赤诚的爱。
再回想那天,骆迎春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会违背承诺不再回头,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因此而陷进更深的泥沼,却还是笑着送她离开。
原来那女孩远比想象中更坚强,更聪明。更爱她。
而她才是那个,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的蠢货。
“你是,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吗?”
被她一句略带生涩的“爱你”震住,骆迎春崩溃地大哭,“你怎么可以……怎么能为了我回来呢?”
她从小就是被交易的商品,早习惯了任人宰割的生活,也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值钱货。多年前她就想过,如果可以送云灯自由,那一定就是她人生中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云灯走后,傅谦明没有杀她,说还可以给她第二次机会,只要她奉献出身体,创造价值,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因为没有反抗的脑子和力气,所以只有服从,才能活得轻松些,这就是她生存于世的手段。
可其他人和云灯是不一样的。为了活着,她能舍弃自尊趴在地上,服从所有人,却不会像爱云灯一样爱他们。
云灯是她心里的公主,要被高高地捧起来。她永远也不后悔送云灯离开,只是有些难以忍受思念的煎熬。
她喜欢幻想自己是云灯身体的一部分。她是云灯的发丝,肩头的小痣,或是手腕上淡得几乎看不清的伤痕。这样她就能永远跟云灯在一起,在那个自由的,广阔的世界里活下去。
云灯应该永远留在那个自由的,广阔的世界里。怎么可以为了她回来呢?
这次傅谦明一定一定不会再饶恕她们。万一他们也对云灯做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怎么办?
她可以自己忍受苦难,却无法接受它们发生在云灯身上。
“有什么不可以的。”云灯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平静地告诉她,“你很珍贵。即使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珍视你,你也要知道这一点。就算不相信自己,总可以相信我吧?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从来都不会做。”
“不过,我没有给你留什么财产。你没有能力拿到,反而容易暴露行踪。我也没有安排别的朋友帮助你,因为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所以出去以后,你只能靠自己了。”
越是周密的计划就需要做越多的准备,过程中就越可能被傅谦明发现。
和所有人想的都不同,她没有什么聪明的谋略,也没有留任何后手,单纯就这样独自回来,再伺机行事。
这已经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最有胜算的一条路。傅谦明抓不到把柄,看不透她的心思,反而不会立刻对她做什么。
否则在下飞机的那一秒,她就已经被关了起来。
风险越大,胜算才越大。
她十七岁就跟在傅谦明身边,言传身教,对彼此的行事风格太过熟悉。
港市是他发家的地方,处处遍布他的眼线,上次她们玩儿偷梁换柱那套是奇迹,不可能再成功一次。一旦回到港市,就真的是被困入了绝境。
只有在这里,尚有一线生机。
她并非真心回来,时间越久,傅谦明就越能确认这点。每过一秒风险都在持续增加,只有越快动手,她才越有可能把骆迎春送走。
“靠自己吧,小花。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过真正想要的生活。虽然会很累,会遇到困难,但不久之后你一定能明白,那样的生活比当宠物要快乐得多。”
她不是个唠叨的人,能说出这么多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从心底里流露出的不舍。
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坦率承认的牵挂。
留在原地的人总是可以忍住更多眼泪。
总有一天小花会长大,会明白,此刻的割舍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
云灯笑了笑,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我的朋友,偶然提起我,就替我和他们说声抱歉。”
“不要,我不要这样……不要!”骆迎春大喊着,猛地挣脱了绳索。
她从没想过,自己人生中居然还会有这样强烈地拒绝云灯的时候,捡起手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乱喊一气,“我不行的,一个人不行……我记不住,我活不下去!公主,云灯,潘,潘云灯,姐,姐姐……姐姐!求求你!”
海风呼啸着卷起她的哭声,顷刻间吹散。云灯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她一遍遍地在说——
不要离开我。
她直觉今晚的分离会成为永别,说什么都不想跟云灯分开,却无法想出能够让云灯转念的理由,绝望中只能重复苍白的恳求,“求求你了,求求你好不好?我们一起走!求求你!”
她像疯了一样往外挣,船夫不得不大力地拉扯她。动作激烈起来,手机里收音混乱,云灯听不清状况,皱起了眉,才刚要起身,就看见远处海面上激起一朵水花。
她跳下了船!
“求求你……”她夹着手机往回游,通话中漫灌着海水的拍打声和剧烈紊乱的呼吸,“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我们去,去找叶平川,让他帮我们……”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云灯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摇晃着往前栽倒,仍死死地抓着手机,只能用另一只手狼狈地撑住沙滩。
她知道骆迎春生长在临海地区,水性很好。可潮汐正在褪去,海水湍急,一个猛浪就能把人打得看不见头。
幸而船夫及时丢下了泳圈和救生衣。骆迎春努力地扒上去,海水涌到嘴边,一边哭一边说,“我想,想活的,可是要我们一起……你不是说,叶平川是个好人吗?我们先不要独立了,去找他好吗?他喜欢你,一定会帮忙的。我们去求求他好不好?”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抓住船舷上的绳索,快上去!”
“不要!”
她强硬地大声说,“公主,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呢?如果你不愿意低头,我去求他就好了!我可以跪下来求他!”
云灯深呼吸,按耐住骂人的冲动,对她说,“好,你先回到船上去。离开这里,去叫叶平川来救我。”
“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离开!”
“……”
“你不想连累他是不是?好,那我们就不去找他。”骆迎春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静,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不走,我也不走。无论是这里还是哪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活不下去我们也还可以一起死。怎样都好。”
她用哭到沙哑的嗓音说,“别丢下我……公主,我只有你了。”
云灯想,这句话应该是她说的才对。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抱着小花入睡时,心里分明就是这样想的。
我只有你了。
“就这一次!我发誓。”她切切哀求,“以后,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求求你,我们说好的!以后还要……”
多熟悉的以后。
云灯恍惚了一瞬,脑海中想到她说的那种可能性。
和叶平川曾经说过的,是同一种吗?
不久前她还以为小花已经死了,就连亲口和叶平川提起时,都没想象过两人见面的场景。
叶平川现在会在干什么呢?或许很郁闷,但他还有关系密切的家人和要好的朋友,会陪伴他身边,温馨融洽地度过这个新年。如果她们忽然出现,对他而言只会是一场灾难。
只有她们两个,是除了彼此之外一无所有。
她知道两人一起离开风险会成倍增加,傅谦明或许看不上小花的价值,但绝不会对她罢手。可千分之一秒的幻想中,还是有理想压倒理智的须臾。
万一……万一真的能一起逃出去呢?
她可以不做明星,隐姓埋名,带着骆迎春去找个偏远的小县城生活。两个人一起去街上找些打杂的工作,慢慢攒下积蓄,再做自己的小生意。
一开始总是很难的。冬天她们会在出租屋里冻得瑟瑟发抖,夏天又热得睡不着觉,半夜说不定还有喝醉的流氓来砸门恐吓。
可再艰难的时刻,她身边都会有不离不弃的小花,就算怕得发抖,也会牢牢地拽着她不放手。
是的,她甘心死在任何一个那样的时刻里。都好过留在野兽身边,与虎谋皮。
“……我跟你走。”云灯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但是你先游回船上好吗?把手机给他,我让他把船开回来接我。”
骆迎春激动得大叫,即使不通过手机,劈叉的嗓音也从海面上滚滚而来:“好嗷!!”
心跳陡然剧烈,肾上腺激素在狂飙,云灯蹲下来摸索海滩上的石子和碎贝壳。但沙子很细腻,她摸不到任何有用的锐利的东西。
时间紧迫,她回头看了一眼灯光明亮的区域,不能再返回去找工具。于是往前跑,趟进海水里,摇摇晃晃地冲向礁石,摸索着附着在上面的藤壶和贻贝,用力抠下一片。
她靠在湿滑的石头上,深呼吸,撩起裙摆露出大腿。
贝壳碎片深深地割开皮肤,鲜血顺流而下没入海面。微型定位器暴露眼前,被她忍着痛抠出来,扔到沙滩上。
定位器脱离身体,急促地闪着红光。她些微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去关心腿上的伤,便又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沙滩上那一点红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就像是倒计时。尖锐的警报声贯穿脑海,她没时间远离,当机立断地翻过礁石当作掩体,猫下腰躲避。
红光闪烁停止的瞬间,爆炸声轰然炸响!
海面在摇晃,热浪裹着冲击波把她往岸上推。
她似乎没有受伤,可是……方向不对!
云灯骤然意识到什么,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可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远处冲天的火光撞进了她的眼睛。
小小的渔船扛不住冲击,顷刻间便已被烧沉,只剩残躯漂浮在海面上。
通话早已中断。
**
定位器发挥完作用,静静地隐没在沙滩上。
云灯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火光燃烧在她的眼睛里,逐渐熄灭。
原来如此。
炸弹在船上。如果她上了船,离开岛屿超出定位范围,炸弹就会被引爆。
即便她没上船,只要定位器脱离她的身体,炸弹也会被引爆。
傅谦明早就替她决定了。只要有叛离的念头,就无论如何都会死。
可是,好奇怪啊。她望着自己粘满血的双手,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她木然站在原地,努力地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啊。”
死的是骆小花。
骆小花又死了一次。
这一次,是她亲手杀的。
“哦,亲爱的。”有身影自远及近向她走来,摇头慨叹,“真是太遗憾了。”
云灯神情恍惚地望着他,眨眼间泪珠簌簌而下。
傅谦明怜爱地抚上她的脸颊,语气颇为无奈,“何必要自己做这种傻事呢?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不过是想让她走而已,只要你向我开口,我会同意的。”
“别再惺惺作态了。”云灯打开他的手,激动地提高声音,“我连处理自己身边的人的自由都没有吗?你还把我当成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亲爱的,你并不需要自由。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有真正的自由。”
傅谦明叹气,“看,你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我想你今后不适合再养宠物了。”
“她不是宠物,她是我的朋友!”
“天呐……你在外面的几年都经历了什么?是谁把你教坏了?”傅谦明不悦道。“她因你而生,为你而死,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哭泣呢?”
他看着云灯被愤怒侵蚀的脸,头疼地说,“看来你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回家之后的生活。接下来的活动,我会尽量都带着你的。等你看到更有价值的对象,就不会再因为失去一只宠物而这样痛心了。”
“有什么区别吗?你永远都不会允许我拥有真正在意的人,无论朋友还是别的。”
云灯红着眼睛,决绝地看着他,“你以为只要让我身边空无一人,我就会像从前一样,别无选择地紧紧依附着你?别做梦了!”
“我宁愿爱一只宠物也不会爱你。像你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她故意激怒在他。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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