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宴中进宫
翌日大早,府上便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徐昭意匆匆收拾好自己,刚一迈进会客厅,就见文小娘子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颤声道:“妹妹也不是故意来打扰徐姐姐。”
她飞速看了眼身旁膀大腰圆的凶恶嬷嬷,绞着手帕,“阿姐在府上设宴待客,本该在三日前就给徐姐姐递帖子的,奈何送帖子的下人不给力,竟叫帖子不见了。阿姐方才得知此事,现下愧疚万分,忙叫我来唤徐姐姐。”
她话音一顿,身旁的凶恶嬷嬷睨了她一眼。
“是府上驭下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徐姐姐若是有气,怎么打骂我都不为过!只是一点......”她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徐昭意一眼,“贵妃娘娘也很重视这次宴席,特派身边女官参宴。那宫中贵人半时辰后便会抵达府上,若她那时没瞧见徐姐姐......恐娘娘见怪。”
“恐娘娘见怪?”徐昭意重复一句,盈盈笑着,“现下这身不便出门,劳烦文妹妹等我换衣。”
说完看着文小娘子,等对方迟疑点头后,她这才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更衣,反而走到小七的房门前,抬手敲门。
她敲得很有规律,不过分急切,但也不散漫,咚咚落在人的心尖上。
过了许久,门才吱呀打开一条缝,露出小七那张无精打采的脸。
他看起来没睡饱,恹恹靠在门边,将那条缝挡得严实。
徐昭意笑了笑,抬手伸向他的面。
小七豁然瞪大眼,瞪着她愈来愈近的身影。
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她将发带旁散落的发丝捞起,给他重新塞进发带。
小七莫名感觉头顶痒痒的。他忽然想沐浴,将头发好好洗一遍。
徐昭意仰面看着小七一丝不苟的高马尾,满意点头,笑眯眯道:“我有点事,本来想说等下与你商讨高家一事的,却不料文家唤我去参加宴席。”
她又重复一句:“我们两人是同盟,我是不会背叛你的。你在府里等我,我晚上回来与你详谈高家一事。”
小七懒洋洋地靠在门边,面上带着若隐若现的讽意。
徐昭意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知晓你是太子一派的人,我所掌握的信息,就是关于宋府搜查太子细作的事情。”
小七垂头盯着她。
徐昭意温顺回望,眉眼间犹带天真,“你在府里好好等我,我晚上自会与你说。”言毕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寝居。
小七看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歪了歪头,莫名计算起国公府烧热水的时间。
他要沐浴完再出去。
好好等她?做梦。
*
因贵妃身边的女官要来,文府宴席徒然热闹起来。
“我本来打扮得好好的,结果被分配去伺候抄佛经的小娘子,真是晦气!”
“看开点吧,小娘子比大娘子好说话多了。你若去伺候大娘子......”那婢女一言难尽看了身边衣着鲜艳的婢女一眼,“小心被她看出些什么来。”
“你!我这不是才得了郎君喜爱,怎好穿得素净?你这般看我,你怎么不穿素一点?”
“我又不像某些蹄子,净想着勾搭郎君......”
两个姿容出众的婢女打闹着走开,带过的香风吹动身旁草木,半响后露出张一言难尽的小圆脸。
“这文府上的婢女......当真没教养!不仅妄议主子,还勾搭府上郎君!”
徐昭意好笑地看她一眼,从裙子上扒拉下几片树叶,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家凝露长大了,谁府上的事都想管上一二了?”
凝露听着自家娘子浑不在意的语气,只觉得天塌了。她家娘子曾经听到些下贱话还会红面羞耳,如今却愈发混不吝,也不知跟谁学的!
若让她知道谁教坏了娘子......凝露刚想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脑顶就被徐昭意敲了下。
“别傻笑了,宴席快开始了。”徐昭意将仪容整理好,便拉着凝露慢悠悠往宴席处走。
文小娘子本来说要送她去宴席处,奈何走了没两步,府上大夫人便唤文小娘子走,理由竟是文小娘子今日的佛经未抄完,需继续赶往小佛堂潜心抄写。
这一来一去的,徐昭意的时间被耽搁了不说,文府竟也匀不出一个下人来带路,说是女官将至,府中下人聚集在宴席处,实在腾不出接引之人。
这般也就算了,那管事嬷嬷言语间还暗含对徐昭意的指责,认为她磨蹭许久才耽搁接引时机,如今落得这场面乃是应当,与她文家无关。
凝露哪听得这般言语?当即箭步上前,将那阴阳怪气的嬷嬷推了个四仰八叉。那嬷嬷跌坐在地,扶着腰哀嚎不止,嗓音大的像哭丧。
徐昭意款款上前,执起凝露的手细细检视,蹙眉嗔道:“凝露自幼伴我长大,平日里磕碰着什么我尚且心疼。若此刻叫甚么腌臜物事污了她的手......”
她柔柔一笑,“莫怪我帮你松筋散骨,抽几根没用的出来熬汤。”
那嬷嬷闻言,登时唬得连腰痛也忘了,活似见了罗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徐昭意眼风扫过这闹哄哄的一群人,拉着凝露悠悠往前走。
“若真赶不上宴席,那也是文家遭罪责,与我们是无关的。”徐昭意无奈叹息。
“按娘子的身份,宴前不送请柬已是极大的怠慢,如今竟连接引之人都不备,叫贵客自行前往宴席处!这般待客之道......”凝露冷笑一声,“莫非文家当真昏了头,连当朝国公的体面都敢轻贱?”
“有没有可能......”徐昭意收敛了些笑意,“她们觉着父亲待阿姐更亲厚些,如今作践我,反倒能讨得阿姐欢心?”
她遥遥望向热闹的宴席处,“毕竟在那些人眼里,阿姐比我更讨父亲和宫中娘娘的喜欢。”
话音一落,忽见远处□□转出一抹淡青色身影。文大娘子手持团扇,正含笑朝她走来。
“徐二娘子怎么还在此处?宴席都要开始了。”文大娘子亲热地挽住徐昭意的手臂,“都怪府上人手不足,怠慢了二娘子。”
徐昭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文大娘子言重了。只是......”
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听闻贵妃身边的女官要来,文小娘子怎么不在宴席上准备?听闻高家对她很是钟意呢。”
文大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阿妹有这份向佛之心,便是娘娘亲自来问,也只有夸赞的份。”
她忽然凑近,似闺阁密语,“二娘子可知高家为何突然对阿妹青眼有加?”
她一个出嫁女,回府操办娘家宴席本就勉强,如今却还打探起幼妹的婚事来......
徐昭意恍若未觉,只叹息道:“那日我虽说在高家,却也对此事一头雾水。”
她笑着看向文大娘子,“许是文府人杰地灵,文小娘子水灵可人,叫高郎君一眼相中了呢!”
文大娘子勉强笑了笑,“多谢二娘子夸赞,阿妹担不起的......”
“文表姐在说什么呢?”宋二娘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挽住文大娘子的手臂,将人拉远了徐昭意。
她上下打量了徐昭意一眼,不屑道:“穿成这样也好意思来这么晚?二娘子怕不是恃宠而骄,对娘娘心生懈怠了吧!”
徐昭意穿的月白琵琶袖襦裙,配以胭脂红腰封,正是当下时兴的款式,怎么看也不算懈怠。
奈何今日来的小娘子虽说穿得素净,内里却另有乾坤。不是素净裙角绣金银丝线,就是袖口显绣工,一个个的用心极了,倒衬得徐昭意不用心。
徐昭意垂眼一叹:“我也想穿些好的,可春季衣裳还在霓裳阁那里。若我早两日知晓宴席一事,便也取来穿了。可偏偏今早上才知晓......”
“这原也是我的不对,竟叫那下人漏了二娘子的请柬,真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文大娘子一边叹息,一边从袖中掏出什么,“我身上也没甚么值钱玩意,唯有先前凑趣捏的小泥人还算有新意,便在此赠与二娘子,聊表心意。”
泥娃娃梳着双丫髻,五官做得粗糙,却依然能看出大笑的明媚神态。
很是眼熟。
徐昭意爱惜地抚过泥娃娃,珍而重之抱在怀里,“大娘子这般心意,真叫我愧收。”
文大娘子面色一顿,也笑起来:“二娘子喜欢就好。”
这二人不过闲聊几句,便亲亲热热地交谈起来,几次让宋二娘子插不上话。
宋二娘子一气之下便跑回大堂姐身边,朝徐昭意那个方向努嘴,“这次卢娘子没来,她也不找你玩,反而去认识表姐了。看来她跟你也没多要好嘛。”
宋大娘子睨她一眼,继续托腮听丝竹,悠悠回了句:“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二妹妹还是经历少了,看不透。”
宋二娘子哽住,彻底掩面而怒,咬牙听曲子。
琴弦映幽光,乐伎执紫竹笙,和着羯鼓悠鸣,自成一段悠扬音调。
门下风声起,在无数跪地声中,一位眉目张扬的宫装丽人款款而来,平淡视线扫过众垂首贵女,天然的笑音,“我就不在这里多待了,诸位自由赏玩吧。我只是来接人的。”
她徐徐望向徐昭意,笑眼盈盈,“徐二娘子与文小娘子在吗?娘娘许久未见两位小娘子,甚是想念,特派我来接两位小娘子。”
徐昭意上前一步,朝女官盈盈一拜,“崔尚宫安好,臣女昭意见礼。”
崔尚宫点头,视线偏转,落于文大娘子面上,“这位可是大娘子?请问贵府二娘子在何处?”
文大娘子落落一拜,恭敬道:“阿妹为母祈福抄佛经,便未参加宴席。劳尚宫大人稍等片刻,明妙这便去唤阿妹。”
崔尚宫笑:“如此便劳烦大娘子了。”
文大娘子急说不敢,带着贴身婢女匆匆向外赶去。
崔尚宫径自落座,侧眸打量着徐昭意怀中的泥娃娃,“好一个精巧可爱的娃娃,二娘子是在何处买来的?我也想买一个回来。”
徐昭意眨眨眼,笑容憨态可掬,“这是文大娘子送臣女的见面礼,尚宫大人可以去问问文大娘子。”
“她也是有心了。”崔尚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即便安静下来,闭眸托腮听小曲。
周遭贵女见着这一幕,一个个个的你望我来我望你,连不远处的丝竹声都愈发轻柔低缓。
开玩笑,这可是崔尚宫,大名鼎鼎的姚宫正手下第一人!
那姚宫正更是历经后宫凤权变幻而不倒的人物,连宋相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香烟袅袅,乐音低缓,不知不觉间,早有贵女随着崔尚宫一同小息。
急促的皮靴碰地声传来,崔尚宫刚掀开眼皮,一个秀气的小娘子就杵在眼前,怯怯地望着她。
“这便是二娘子了吧?”崔尚宫上下打量文小娘子一眼,捂嘴笑,“好生秀致的姑娘。”
徐昭意随着崔尚宫站起来,也笑着附和一句:“文小娘子毕竟是高家一眼相中的人呢。”
崔尚宫笑着看她一眼,摆摆手,领着她们上马车。
端贵妃出手向来大气,这次说是接人进宫,直接便派了三辆马车停在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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