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旧日：定罪
皇宫议事厅启动了紧急会议。
殿堂之内，贵族、军官、大臣等帝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围在蜡红色圆桌周围，各执其词的议论声如同热浪将空气淹没。
‘皇帝陛下的死因’
‘皇太子被迫终止的婚礼’
‘民众的非议’
以上任何一个话题都足以启动至少十场圆桌会议去商讨方案。
而今，却如同交织的面团一股脑将他们揉进其中，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毫无应对之法。
在无休止的唇枪舌剑交战中，一位金发碧眼的胡络腮男人猛地在桌面拍下一掌，众人不得不插空投去一记眼色，发现打断战役者正好是本次会议处于风口浪尖的群体——
保皇派为首的纳什伯爵。
但男人并没理会周遭古怪的目光，反而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将凝聚而来的视线引导至圆桌会议上最安静的人——
那个在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后，就未发一语、以沉着冷静的姿态，任由众人争论得面红耳赤的阿梵珈大人。
“阿梵珈大人，”男人眯起鹰隼般的眼睛，按在桌面上的手背青筋盘旋。
“你是陛下被刺杀后的主要目击者，声称陛下死前见过的人只有皇太子殿下，可有证据！”他紧咬着牙关，声音像是被硬生生挤出来。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空气瞬间陷入宁静。
男人多了分自信，以更加张狂而尖锐的语气刺向阿梵珈。
“皇太子同陛下感情甚笃，怎么可能做出弑父这种荒唐的事！”
“根本就是诬陷！”
见无人站出来反对，男人底气更足，却见那个女人只慵懒地换了条腿翘着，更是又恨又气。
少顷，众人才见那处于目光焦点的女人缓缓张开交叠修长的腿，那原本翘着的穿着军靴的足尖，稳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起身时鬓角的两缕银发从从肩头滑落至胸前，她微微俯身，双手撑着桌面，一双眼睛落在帽檐的阴影里，分明姿态舒展随意，却无端让人心生一股压迫感。
阿梵珈将视线扫过在场众人，色浅而淡的薄唇轻吐出浓墨重彩一句。
“如果说，皇太子兽化了呢？”
猝不及防一句断言，如同被打翻的墨汁，所有人被笼罩在这片黑色里。
“怎么可能？皇太子，他…”
“这…”
空气中纷纷传出不敢置信的讶异声，纳什伯爵脸色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连这种慌话都敢讲，这女人真是疯了！
“阿梵珈大人，你还是没给出实质性的证据…”
却不想这个女人反对他劝诫道：
“伯爵大人，您先冷静一下。”
阿梵珈直起背脊，双手背在身后，身姿修长挺拔宛如青竹。
“证据其实很简单，我相信在座任何一位都能找到。”
她一一看过众人，最终视线轻点在对面弓背俯首的纳什伯爵身上。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封住了纳什伯爵先前的数次进攻。
阿梵珈下颌微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昨日军部对陛下做了身体检查。”她特意将“尸检”说得委婉，但还是有贵族朝她流露出不满，她尽数忽略，言简意赅。
“查出，陛下胸口那道刺入胸膛的匕首只是伪装，真正的死因——”
“是被动物的利爪刺穿了心脏。”
空气中再次传出诧异声，不过这一次，还夹杂着一丝惊恐。
“众所周知，”阿梵珈手指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套，视线垂下，眼底划过一道流光，“除了兽化兽人，没人能做到如此行径。”
在经历那场战争后，兽化兽人被区分为先天兽化和后天兽化。
后天兽化，自然指的是那些服用过药剂强行变异的兽人，但大众更多还是习惯用狂化兽人来代称。
而先天兽化，是纯种兽人的另一个代称，指的是像阿梵珈这样，天生具备兽力的兽人。
而在这个时间点，狂化兽人早已被赶尽杀绝。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不可能出现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
即，杀死陛下的人，只能是一个纯种兽化兽人。
范围大大缩小。
“阿梵珈大人！”纳什伯爵死死瞪向阿梵珈，“这还是不能证明皇太子是暗杀陛下的凶手。纯种兽人兽化后并不会失去意识，你不是很清楚么？”
说到这话，他顿时灵光一现，看向阿梵珈的目光多了分审视。
“要这么说，阿梵珈大人，你也是当时在场的兽化兽人。”
“你，也不能摆脱嫌疑。”
他的声音愈来愈大，似力图让在场所有人都得听清楚。
人群中很快有人传来疑惑。
“对啊，阿梵珈大人，昨日您未在婚礼上现身，皇宫到处都有人在找你呢。”
“当时，您到底在哪呢？”
有人趁机盘问。
纳什伯爵挑衅地看向阿梵珈。
却见她隐藏在帽檐下的琥珀双眸露出一抹微笑。
他心下莫名一慌，却见阿梵珈抬起手，原本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
她又不紧不慢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诸位别忘了，当时在场还有骑士团成员。
没再给人质疑的机会，她侧目朝身后的近卫官点头示意。
举目之中，只见近卫官双手捧上一个微电子投影。
一束光线射向半空，透出的粒子凝聚成动态画面。
而画面中，是一个浑身鲜血的女人在狼狈行走的监控画面。
女人穿着白色婚纱，大大的裙摆却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长短不齐，裙摆上满是红色的星星点点，但神色却依旧高贵，宛如血色泥泞开出的花。
而这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阿梵珈大人。
众人震惊地望着画面，没想到，在盛大的婚礼背后，新娘却在经历生死一线。
“昨天我被人陷害，被关入地下库，那地库中有野兽，我在里面挣扎了一番，才逃了出来，这是监控拍到的画面。”
“我出来不久，就遇见了骑士团长，此后我就一直跟他待在一起，他可以替我证明。”阿梵珈看向会议室角落，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登时像被点名般举手。
“我可以作证，在陛下出事这段时间，阿梵珈大人一直和我在一起。”
众人沉默。
距军部的人推断，陛下死亡的时间正好在皇太子陛下拜访行宫之时，在此之前，皇太子正好和骑士团团长见过面，随后才去了陛下行宫。
再之后过了几分钟，骑士团团长找到被袭击的阿梵珈大人。
短短几分钟，阿梵珈不可能在杀害陛下后从偌大的行宫出来，且要是她去了行宫，应当会撞见皇太子殿下。
根据推断，阿梵珈大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但话又说来，是谁陷害了阿梵珈大人？
在皇宫中，只有一人能做到。
这回包括纳什伯爵在内，没有一个人吭声。
可这也是否太过凑巧？如果真是陛下意图除掉阿梵珈大人，怎么反倒最后，是陛下身死道消。
事到如今，商讨这种事已经毫无意义，陛下已死，当务之急，是让继承人继位。
凶手是不是皇太子根本不重要，对于纳什伯爵来说，重要的是，皇太子必须摆脱嫌疑，成为新的帝国之主。
而当前最大的障碍，是眼前这个本不应该有资格和他对峙的女人！
“阿梵珈大人，请让我冒昧问一句。”他再次重振旗鼓，而这一次，他决定另辟蹊径。
“皇太子是你的准丈夫，但你为何，处处要置他于死地？”
“难不成，你接近皇太子，本就早有图谋？”
既然争论不过，那至少也要把这个女人拉下水!谁也别想干净!
果不其然，有人看向阿梵珈的眼神也微妙起来。
此前阿梵珈大人和皇太子在大众眼中是一对神仙眷侣。但今日来看，似并非如此。
见状，阿梵珈眸色一暗，嗓音压低。
“纳什伯爵，请您搞清楚，我们现在谈的是国事，不是家事。”
“皇太子的家事等同于国事！”纳什伯爵据理力争。
“那我反倒想问你一句，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太子妃，还是军帝国军部的指挥官。”
“这种问题…”
阿梵珈嘴角终于扯出一抹不耐，睥睨着他。
“正因我与皇太子有这层关系，我才要以身作则，弄清此事真相！纳什伯爵，被杀害的人是一国之主，请你摆正姿态！”
“你！你个贱…”
纳什伯爵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用这种说法压他，真是倒打一耙!
粗鄙的谩骂还未宣泄而出，他便被身后的人按住肩膀。
可他已是一败涂地。
阿梵珈不在看这名手下败将，目光扫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嗓音清脆。
“其实找到凶手并不难，昨日，纯种兽人贵族都出席了婚礼现场，只要通过监控，依此排除那段时间有谁离开过会场即可。”
“而事实就是，当时所有贵族都无人离场。”
她给出最后的证据。
而种种铺垫，在此刻全汇成一线。
没人离场的原因很简单，由于太子妃失踪，岚泷即刻下令封锁现场，声称没有找到太子妃之前，任何宾客都不得离场。
因此，能接触到陛下的兽化兽人，只有阿梵珈和岚泷。
真相几乎已呼之欲出。
却无一人露出破案后的喜悦神色。
毕竟，皇太子弑父这种事过于惊世骇俗，
众人面面相觑。阿梵珈没再多言。
话已至此，只差点名道破，但这不是能由她宣之于口的事。
皇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
但就在有人提议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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