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沾染香灰留丝魂4
刚醒过来的图根,撑坐在地,揉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紧闭双唇,侧耳静静聆听此地嘈杂的呼吸声。
他只听见身旁不远处,其中一道喘气声,干咽了几口,叫道:“隗七…”
头顶没有一丝鼻息音的半空,他又听见一清爽男子声,吩咐道:“你们二人,一人托一个手光。”
同样是在头顶半空,响起两道不同温度的回应。
一声如细雨和风,道:“是。”
一声如雪山寒冰,道:“是。”
霎那间,从那两声回应处,亮起两团小金光。
不过片刻,便蔓延至整个岸口河滩,似城中大灯,打破了夜间黑沉。
再次视物…
图根惊慌道:“爷,小心。”
官满银道:“茗道长,你…小心。”
图豆道:“他们好厉害。”
初寿佷眼泪未干,道:“是人?”
光?人?!!
误会??
四人仰头,朝站立的三人望去。
一人青白道袍慵懒,清俊肃然的脸庞,非凡天人的仙姿,让人敬而生畏。却因他眼角那颗泪痣,与之气质决然相反,异常诱惑凡人心神,一时令四人没能及时挪开双目。
另外两人,姿容也不差。
玄青锦袍者,碎发轻抚脸颊,嘴角含着笑,眼神却阴寒得紧。
紫衣者,神情严肃,不苟言笑,配其宽肩厚壁的体型,不叫人心生恐惧,反而给人一种安全感。
这两人,各自举起一只手,分别托起了一团金色的亮辉。
瞧那光芒衍射的方向,一位照亮了以人群划界的左前两处,一位照亮了右后两处,至此,岸口河滩,恍如白昼,万物皆在眼中。
四人异口同声道:“好美啊…”
比起其他三人的如痴如醉,图根对眼前事,早回过了神。
他想起晕倒前所看见的第五茗,姿态轻松悠然,丝毫没有担忧害怕,且她身后还有三人能发出阵阵让他借来视物的光泽。
如今再仔细分辨,“掌灯”两人手中的光泽,竟是和白光,以及那阵视物光,一模一样。
他顿时想明白了。
第五茗和他们认识。
图根道:“茗道长,他们是?”
第五茗道:“他们是道门中人。”
“此地的那些怪东西,已经被他们给全部解决掉了。”
“我们安全了。”
官满银舒了一口气,道:“多谢。”
其他几人,紧接着,一前一后,道:“谢谢!”“太好了,得救了,谢谢…”“承蒙搭救。”
没了尸傀威胁,紧紧夹住通明牌的三人,松了各自的两根手指,把冥钱黄纸和通冥牌递给了第五茗。
第五茗接过东西,在他们的感谢中,收入袖里。
那四人,目光止不住地瞟向三名仙君,口中却张张合合,除了“谢谢”,连一声称呼都憋不出口,听起来很是无礼。
见状,第五茗指了指凉离和甘歌,对四人道:“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以前道门中的旧友,你们可以唤一声道长。”
四人颔首,齐齐揖礼,道:“见过二位道长。”
凉离和甘歌点头示意,并未应话回礼。
他们为凡人掌灯,再不受点凡人的尊礼,此话传出去,太有损仙誉了。
反瞧隗晎,他眸光紧锁在第五茗身上,一脸紧张地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完全不在意此时是在为谁候命。
第五茗却没有急着引见。
而是与四人相互掺扶,站了起来,慢慢地,犹豫着退后了一步。
她踟蹰片刻,眼神闪躲,逃避隗晎的视线,抱手弯腰,十分恭敬道:“这位,是我现居道门中的…”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的动作,做到一半,倏地也被迫顿住了。
原因都来自她眼前,打断这一切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隗晎拦了她揖出去的拜仙礼。
凉离和甘歌托着光,耐人寻味地瞧着两人。
凉离用眼神示意甘歌仔细看看,密语道:难怪啊…之前上君只和他熟,竟是没有捅破这层身份。
甘歌顾左言他,目光闪了闪,回道:上君对我们也没有以仙职相称。她是愿意认我们的。
凉离心头一震,嫣然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此时上君是被外人架着,心里别扭。
以前我们做小鬼,上君大方,自是什么都好说,如今隗七翻身做了上君的职中上官,是有些不好处理,换我…应该也一时难以接受吧。
甘歌眼神敬重,望了一眼隗晎,转头看向凉离,暗道:不会。
凉离嘴角比划口型,笑道:是啊是啊,我们一直都奉他为主,只是没机会跟着他罢了。
他两的小动作,此时无人在意,于是,他们聊得放肆,又极其不见外,完全不顾僵着的两人。
再看这边,第五茗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选择硬压了下去。
那只大手抵抗不过,一同,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未料,阻挡她的手没有继续反抗,由着她做出下一步选择。
失神一愣,事已定局,她立马打起精神,语气谦卑,与那四人述说道:“他算是我现居道门中人,身份尊贵,你们可以跟着我唤一声,老爷。”
四人齐声道:“见过老爷。”
隗晎眼色一凝,不似先前自然舒畅。
他双手拽拳,道:“老爷?”
第五茗和一众人埋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凉离和甘歌却是将那变化,尽收眼底,不谋而合,心道:完了完了…
隗晎不悦道:“茗道长这一声老爷,真是生分,又难听!”
最后一句话未出,四人已经跟着第五茗行完了礼。
再抬头,他们便见到了慵懒恣意的道士,神色大变,厉目肃容。
生气了?
对我生气了??
既要生气,为何要松手。
第五茗双眉紧蹙,紧闭唇瓣。
其余四人,则是眼珠子一颤,纷纷躲避那道目光。
少顷,图豆打破沉默,一副了然隗晎为何生气的模样,侧身靠近第五茗,附耳,声量却不见小地。
他胡乱替隗晎争辩道:“老爷如此年轻,还貌美…道观中,不是向来只对年龄大的道长用这称呼吗”
“茗道长,要不换一换?老爷瞧着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听。”
第五茗递了一记白眼过去。
图根急忙将图豆拉走,用手指抵在他唇前,禁了他的声。
一句话,出现了三次“老爷”,隗晎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
霎时,此间,陷入一阵静谧。
好大一会儿,隗晎不甘地笑了笑,由着图豆的话,道:“茗道长谦逊,看来是要借此时此地,日后都把我往老了叫?”
没想到他是一个“爱说笑”的。
可这打趣,过于严肃,一点都不好笑。
第五茗道:“老?这称呼老了吗?”
隗晎敛了笑容,喃喃道:“老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年轻又貌美,茗道长不需要这样叫。”
他话刚落,其他人一怔,官满银等人继而嘴上堆笑,缓解尴尬:
“叫老爷,其实也挺亲切啊。”
“老爷蛮会开玩笑的,哈哈哈…”
“这么叫,的确听着老…”
凉离和甘歌却是不敢笑。
第五茗不接他的话,对那四人解释道:“寻常道观,的确是对年龄大的道友称呼为老爷,可是我如今散修借栖的这一家道门有些奇特。”
“在这里,不以年龄评判,只论道行高深,或是职位高低。”
“法力高强,身居高位者,都得唤一声老爷,以示尊敬。”
官满银颔首,赞叹道:“原来如此,难怪此处有那么多怪东西,诸位能轻松驱赶,想来是托福于这位老爷吧。”
不理会官满银的夸赞,隗晎目光灼灼,看向第五茗,道:“不错。不相熟的同门之间,是这样做。但是,我想问茗道长,我…和你,是这样吗?”
“我们的情谊,你不打算认了吗?”
“以后,我都是你的老爷吗?”
第五茗道:“不然呢?”
隗晎道:“可我还想做隗七…”
似在哀求,似在期盼。
没给第五茗否决的机会,一道女子声音,突然插入,脆生生道:“老爷!”
这声“老爷”,来得太巧了。
恍有一瞬,让其他人误以为是第五茗在作答。
凉离和甘歌猛然回头,面色惊恐。
四名凡人,则看戏瞧戏,早早品味出了其中异样的情绪,担忧着戏中角。
只有隗晎…
他注意力全在第五茗身上,故而知道,那一声不是第五茗叫出口的。
他瞧见第五茗听见那一声“老爷”后,神情慌乱了两分,知道对方并没有那般绝情,心中顿松一寸,连带着怒气都消了一半。
他轻轻“嗯”了一声,回应那急躁呼唤他的女子。
远远地,那女子声音接着道:“土地酸楂,见过老爷。”
“见过…三位道友。”
于此同时,酸楂瞬息而至,高抬双手,举奉稻谷,越过头顶,墨绿袖子翩翩,一套规整的拜仙礼,在人赶到之前,先忙碌地对着隗晎叩拜了一番。
然后,她又向众人见礼,顺带朝四名凡人笑了笑,以示亲和。
方才在岸口,隗晎等人闪现,渔民船夫,揉着眼睛,四处张望,找了许久,都没再找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几人,遂以为,是日头太大看花了眼。
纷纷咂嘴,埋怨了一番天气,便继续干活的干活,赶路的赶路。
同样揉着眼睛,四处张望的,还有土地庙门口,搬运两筐野果子的酸楂。
她不太确信,一帝君和两星君,领着几名凡人和一个鬼差,居然到了她的地盘。
如此小庙,为何引来这么多大神!
这方,有灾?!!
定睛看着面前的山道口,酸楂的眼神仿佛是穿透了某种屏障,看向了渔民船夫看不见的地方。
片刻,她十分为难,从筐里随意捡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噗噗噗吐出籽。
右手比了一个“二”,她嘴里数道:“一二…七颗,单数…又赌输了,怎么碰到她,总是输呢!算了算了,进去吧,逃不是办法,直面吧。”
从腰间掏出一块黑牌子,正是冥界地府的通行令——通冥牌,酸楂双脚一踹,两筐野果子,全隐进了土地庙前的龛台,她转身,绕到土地庙背后,把通冥牌,向前一扔,人跟着走了进去。
妈呀!!!
这还是鬼道吗?!!如此之亮…
果然没看错,是活人!
也不是将死之人…
换掉麻衣,穿上一身玉袍,摘了头顶那根盘发的野果子木枝,手腕一转,幻化成稻谷,金泽熠熠。
酸楂躲在岩石后,仔细打量右前方的情势,顺带把从腰间掏出来的纱帽,端正地戴在了脑袋上。
岸口河滩的那几人说话,是越发不对劲儿,她隔老远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周围那越来越不自然的几人。
如箭在弦,急如星火,一触即发。
她救人救惯了…
于是,大呼大唤,掐了小诀,站定在隗晎对面,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向那一群人问好。
酸楂见完里,身形完全显现。
猛然见到黑幕里出现一身墨绿,穿着似官大人的小女孩,官满银几人吓了一大跳,惊叫连连。
受他们应激反应,第五茗背对酸楂,闻到了一股子野果子的酸味,跟着也吓了一大跳。
她没听清酸楂的见礼,转身,大展臂膀,拦在官满银一众人身前。
没等瞧清眼前状况,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唤道:“隗七!有妖!!”
酸楂放下手,抱着稻谷,纱帽一摇一摇。
她脸色不好,偷瞄隗晎,板正身姿,道:“妖?石井村的道上,如今有我酸楂继任,谁敢擅自引妖进来!”
凉离和甘歌托着掌心的金光,欺近酸楂,方便第五茗视物,霍地想起鬼差在鬼道比他们眼神好,又把掌心的金光撤了回来。
不过,那一举一挪也没有白费,叫官满银等人,见到了隗晎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
刚才,隗晎由那一声“隗七”,脸上乌云散尽,展露笑容。
好技艺!
变脸速度,街边杂耍大家,估计都比不上…
他抬手按在第五茗肩头,一把拉过人,指了指酸楂,道:“不是妖,茗道长勿忧。就算有事,我也会保你…和你想护的这几个人。”
随着酸楂再度说话,第五茗已经看清野果子气息的来源,和官满银等人惊恐的原因。
她讪讪地推开隗晎的手,额角抽搐道:“是上官啊。”
立即,对酸楂抱了一个揖礼,她窘然道:“抱歉,酸楂道友,方才有失礼数。”
“不过…你在这里,穿成这样,神出鬼没,很容易吓死人的。”
酸楂噘嘴道:“谁知道这里面有人啊。”
说完这一句,她仍觉不够,叨叨地道:“老爷带着你们忽然出现在我府门前,我不穿正式点来拜见,那岂不是我酸楂无礼。”
第五茗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空地。
那地方,出了鬼道,正好是石井村土地庙的庙址。
她疑问道:“你搬到石井村了?”
酸楂点头,见其余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无奈作答道:“原来那位,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倒了大霉,躺在庙里也能被雷劈,伤了根本,不得不休职。”
“加之,平安村没村民了,我便不需要留在那里,得换地儿,上面临时就安排了我过来。”
由着酸楂的话,第五茗猛地记起,那日从石井村庙前路过,瞧见的渔夫祈愿如下咒,不置可否道:“石井村前任上官,的确是触了点霉头。”
随即,她恭贺道:“石井村地段好,香火旺盛,福德深厚,恭喜恭喜。”
酸楂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三位仙君,不满道:“那庙落址的地方,着实拉胯,迟早我怕是也会摊上事,我想…换一个地儿。”
第五茗明白她打的什么注意,道:“庙址一事,可以跟上官请愿,寻求挪一个地儿”
“但据我所知,即任以后,再迁换,世代累积的香火恐怕会有所损失,到头来,怕是对你对村民都不好,需得多考虑考虑,再谨慎决断。”
酸楂嘟囔道:“我就知道那郤大人是故意的,见我能力好,故意把我调到这事儿多的地方。”
这话,她吐槽归吐槽,可是不敢越级,闹到隗晎面前,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四名凡人听得稀里糊涂。
图豆按耐不住好奇,道:“茗道长,这位也是你道中同门?”
“她看起来年岁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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