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云巅夏耕

晨光刺透薄雾，五大一小踏石脊而上。

凌战腰间皮绳系着小石头，步履如钉。

虎子四人紧随，背负种子、盐铁、药包、布匹。

山风凛冽，衣袂翻飞。石脊湿滑，风如刀割。

“踩稳。”

凌战脚步钉在嶙峋石棱上，纹丝不动。腰间皮绳另一头系着小石头。

虎子紧跟，喘着粗气：“娘…还有多远？”

“快了。”凌战拨开垂挂的藤帘。

“娘，云田麦子真等急了？”大妞喘着粗气问。

“嗯。再晚，穗落，鸟食。”凌战简短道。

她拨开最后一道厚重藤帘。

霎那，温暖的金光裹挟着更加澎湃的沙沙声，涌来！

百亩缓坡铺展眼前。

麦浪翻滚，金涛如海！只是边缘的十亩地上，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在风中涌动，仿佛一片凝固的金色海洋。

剩下的九十余亩依然绿草如荫，还未被开发。

“天…”豆芽看呆了。

“金宝——！”虎子率先喊了一声，所有孩子都跟着兴奋起来。

小石头挣开绳子，小炮弹般冲向麦田边缘一栋依着巨大山岩搭建的原木大屋。

屋前有平整的石板庭院，中央是垒好的石砌大火塘。

“吱吱！”

金宝闪电般从屋旁大树冠中窜出，精准落在虎子肩头。

亲昵地蹭他脸颊，正是小金丝猴金宝，孩子们一片欢腾——！

“嗷呜！”两声稚嫩狼嚎响起。

一道银白如雪、一道青灰如影的小狼崽从木屋门廊下矫健跃出。

所有孩子顿时吓呆！

“没事，它们是霜刃和岚影，也是这里的小主人。”

听到凌战的解释，小金宝迅速跳回安抚小狼。

小狼很通人性地围着归来的凌战和小石头兴奋打转，尾巴摇成风车。

白狼崽霜刃亲昵地蹭凌战的腿，灰狼崽岚影则好奇地嗅着虎子他们的裤脚。

“黑球呢？”凌战环顾。

“吼…”

低沉的哼唧声从屋后传来。一头圆滚滚、毛色乌黑发亮的小黑熊慢悠悠踱出来，黑鼻头耸动着，直奔凌战背的大背囊，目标明确——蜂蜜罐子！

“去！”

凌战轻拍它探过来的熊掌，将背囊卸在庭院石桌上，让孩子们先有个认知过程。

虽然在路上都已介绍过，但与亲眼见到这个又壮了一大圈的黑熊，恐怕心理冲击还是不小。

木屋宽敞结实，分上下两层。

下层是开阔的厅堂兼储物，有石砌的灶台和几张原木大桌凳。

上层是铺着厚厚干草和兽皮的几处通铺，还有凌战自己单间。

上次所有的地基和规划都已弄好，人多了，可以继续加盖就是。

凌战放下行囊，没有丝毫停歇。

“虎子、豆芽，磨镰。大妞、大丫，清理火塘，烧水。小石头，”她指向屋后一小片菜畦，“摘茄，拔葱。”

“哎！”

孩子们立刻行动。磨刀石霍霍作响，柴火噼啪燃起，小石头拎着小篮子跑向菜地。

凌战则走向麦田边缘几株叶片肥厚、顶端结着紫色穗状小花的植物。

她小心地用特制的小木铲连根挖起几株，抖掉泥土，根茎肥厚饱满，散发辛辣药香。

正是她特意移栽的紫云参，年份已足。

金宝蹲在篱笆上好奇看着，霜刃和岚影一左一右蹲坐在凌战身边，如同忠诚的护卫。

黑球扒着背囊，急得哼哼。

凌战带着它们往自由散养区转悠。

散布在湖边的肉鸭肉鹅区繁衍的尤其快，胖到人走过去，都懒得动的地步。

家里，孩子们的肉食都是限量的。

到了这里，凌战就不想再拘着他们——几粒石子飞出，四五只大肥鹅顿时没了气息。

“回火塘烧鹅。”

日头升高。

丰盛的午饭是烤麦饼，烤茄子，烧鹅，和刚摘的嫩葱野菜真菌汤。

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恨不得住这里再也不走才好！

“下午，”凌战啃完最后一口饼，指向麦田，“睡午觉，太阳下山后，收麦。”

孩子们大声应是。

她继续安排：“虎子、豆芽跟我割。大妞、大丫捆扎，堆去屋后晒场。小石头拾穗。”

“娘，那…新田？”虎子看着麦田外大片肥沃却荒芜的土地，眼神灼热。

“麦尽，垦荒。”凌战言简意赅，“种棉花，秋粟，点冬菜。山下棉熟前，此处为家。”

孩子们眼睛都亮了！

要在仙境般的山巅过一整个夏天！

镰刀飞舞，“嚓嚓”声连绵不绝。

凌战依旧是最高效的收割机，麦秆在她手下整齐倒下。

虎子、豆芽紧跟其后，动作越发娴熟。大妞、大丫捆扎搬运，小石头的小筐很快装了小半筐金黄的麦粒。

金宝在麦浪间跳跃，帮忙驱赶偷食的鸟雀。霜刃和岚影在田埂上巡逻，警惕地竖起耳朵。

黑球则懒洋洋趴在田边树荫下打盹。

日头当空。凌战停镰：“歇。”

孩子们瘫坐麦捆堆，汗流浃背。

虎子靠着高高的麦垛，大口喘气，抹了把额头的汗。

刚想闭眼歇会儿，腿边就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低头一看，是青灰色的岚影。这小家伙不像霜刃总爱黏着凌战，反而对虎子似乎格外好奇。

岚影仰着小脑袋，湿漉漉的黑鼻子轻轻嗅着虎子沾满泥土和麦香的裤腿，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像是在打招呼。

它试探性地用脑袋顶了顶虎子垂在身侧的手。

虎子看着那双清澈又带着点野性的眼睛，想起之前它嗅自己裤脚的样子，还有娘说它们是“小主人”的话，心里的那点残留的紧张彻底消散了。

他咧嘴一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岚影毛茸茸的头顶。

岚影似乎很享受，立刻眯起了眼睛，耳朵惬意地抖了抖，甚至主动把脑袋往虎子的手心蹭了蹭，尾巴也不自觉地轻轻摇晃起来，扫过地上的麦秆，发出沙沙的轻响。

“嘿，你这小毛球…”

虎子被它蹭得手心发痒，忍不住笑起来，手指轻轻挠了挠岚影的耳根。

岚影舒服得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干脆把前爪搭在虎子腿上，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依偎着他，像一块温暖的、带着青草和阳光气息的毛毯。

一人一狼，在金色的麦垛阴影下，享受着片刻劳作后的宁静和相互的陪伴。

阳光洒在岚影青灰色的皮毛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也暖洋洋地照在虎子汗湿的后背上。

凌战走向林缘，片刻后拖回一头清理好的黄麂。

篝火燃起，她削下烤得焦香的肉分给众人，又掰开蜂巢：“蘸饼。”

“甜！”小石头舔着手指上的蜜。

“娘，这肉绝了！”豆芽狼吞虎咽。

林缘阴影里，几双幽绿的眼睛浮现。

“狼！”大丫惊呼。头狼低吼，狼群骚动。

凌战起身，面对头狼，喉间发出几个短促音节，手掌下压。

头狼刨地，低呜数声，缓缓后退趴伏。

“给。”

凌战抛出一块带肉脊骨，精准落于头狼前。头狼叼起，退回狼群。

“虎子。”

凌战目光如炬：“记音节，手印。心定，眼稳。它们，守山者。守规矩，得食；越界，死。”

虎子重重点头：“明白！”

夜，篝火噼啪。

凌战摊开树皮册，炭笔点着“木”、“林”二字。

“木，是树。”她指远处黑黢黢的林影，“多木成林。屋，柴，皆木。”

小石头捏着炭笔，在木板上歪歪扭扭描摹：“木…林…”眉头紧锁。

虎子他们搓着草绳，火光映着凌战沉静的侧脸和小石头专注的眉眼。

忙了几日，麦田将尽。

凌战留下虎子和大丫收尾，带着豆芽、大妞和小石头溯溪深入。

溪流湍急，崖壁陡峭。

大妞突然指对岸碎石坡：“娘！白绒绒的！”

凌战足尖点石，鹞子般掠过溪流。矮灌木间，棉桃硕大，裂口处雪絮细长柔韧。

“是棉！”豆芽被凌战用藤蔓拉过溪，惊喜道。

大妞小心摘下一朵：“好软！好长！”

小石头踮脚够低枝：“娘，看！”

“摘熟桃，收种，莫混。”凌战下令。豆芽、大妞忙开布袋。

凌战仰头望向上方云雾缭绕的雪崖，看来又能得棉种了。

“你们摘，看顾小石头。”她将系小石头的藤绳交给大妞，“我上去。”

“娘！太险！”豆芽急喊。凌战已如壁虎攀上湿滑岩壁，没入云中。

小石头坐石上，托腮望崖：“娘快回…”

久等无声。豆芽正要喊，云中滑落一道身影。凌战发髻散乱，衣袍撕裂，颊带血痕。

她摊开手，掌心几粒象牙白棉种，大如雀卵，温润生光。

“这…”

大妞屏息。凌战珍而重之布裹玉种，收入怀中皮囊。

她看了眼布袋里的普通良种，最后望一眼雪崖深处。

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

夜幕降临，巨大的火塘燃起熊熊火焰，驱散山巅寒意。

吊锅里炖着麂子肉，混着新挖的山药和野菌，香气四溢。

“娘，霜刃今天赶跑了一只大鹰！”小石头啃着肉骨头，兴奋地比划。

“岚影找到一窝野鸡蛋！”大妞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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