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爱
林怀拨号的动作顿时停住。
“我只答应了送她来医院，没答应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以后再解决，别把我拖在这里。”周聿微微皱着眉，朝向林晞的侧脸流畅锐利，隐隐透露着冷意，像是真的等得不耐烦了。
看着林怀默默收起了手机，这一刻，林晞终于在空气的停顿里得以喘息，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的眼神略微木然。
好像渴极了的人遇上了一场甘雨，她还在那场情绪的旱灾中竭力抽离。
周聿无声无息，收回了瞥向她的眼神。
林怀借此打量起了周聿：“没写完作业？你高几了？”
周聿淡定回应：“高三。”
“高三了还在外边瞎晃？”林怀一听，音调顿时扬了八个度，嗒嗒嗒指着手表说，“你看看，这都十点多了，高三的时间多宝贵。”
林怀当年学生时代可是远近闻名的传奇学霸，对自己严格，对别人更严格。
周聿“嗯”了一声，半句话也没多说。
林怀生怕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见义勇为是好，我替我妹妹谢谢你，可你也不能不写作业啊，你回去怎么跟家长和老师交代。”
听到后边，周聿脸色倏地一变，语气泛起冷意：“有什么好交代的。”
林怀“嘿”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态度，我——”
“哥。”林晞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
林怀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居然教导主任上了身，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
“我还是先去做检查吧。”林晞眼里的红血丝还未褪尽，但在这停滞般的两分钟里，她渐渐在情绪的撕扯中浮出了水面，恢复了平时温柔成熟的姿态。
林怀关心地看向她：“真没事？”
林晞的嘴角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她摇了摇头：“你下班了早点回家，别让家人担心，我走了。”
“有事记得给哥打电话。”
林晞攥着检查单子，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脚上的米黑粗跟鞋一轻一重，敲打在走廊光滑的地板上，仿佛踩在了一排没有感情的钢琴键上，在寂静的空气里轻响。
走到这首交响曲的尽头时，林晞忍不住深深舒出一口气。
余光里，周聿以手臂扶住她，黑水晶似的眸子盯在前面的白瓷地板上，目光里尽是一丝不苟。
林晞微微一笑：“我扶着墙走也是一样的。”
周聿淡淡说：“我怕你再摔一跤，给我找麻烦。”
林晞垂眸，“抱歉，今晚耽误你学习进度了。我哥这人就那样，说话唠唠叨叨的，你别见怪。”
周聿低低地“嗯”了一声。其实她没必要对他道歉，他该做的功课早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只是诊室的一切，浓厚的消毒水味，胶着无解的气氛，都让他莫名烦躁，忍受不了一分一秒。
但他不想多做解释。
林晞唇边微微露出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并不深，仍装载着明月似的剔透与温和。她收回眼，扶住墙，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窗外的月光穿透玻璃，落在她摇摆的发梢，耀动起银白的光影。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聿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身上。
林晞的发尾处光斑闪动，仿佛一只又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留在了火光的四周。每走一步，光芒就眷顾她一步。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楼道里的匆匆一瞥，他只记得她有一张柔和的面庞，可后来的每一次观察，都让他觉得，林晞自带了一种气质——她出现时，月光正好。
周聿的心间波动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腮红落下的颜色恰在他的心口，校服表层的红痕早已消除，可他此刻却莫名觉得，它还在。
但紧接着，他扫到了林晞右手无名指佩戴的一枚白金戒指，华光熠熠，价值不菲。
周聿顿时收回了眼神，难言的情绪弥漫在他脑海。
……
在CT室做完了检查，等待结果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医院长廊的连椅排列整齐却空无一人，周聿以手臂托扶着林晞，兀自坐到了窗前的位置。
这里是唯一没有灯光照射的地方，灰暗无声，静得似乎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周聿陪她坐在旁边，吹着外界的风，明明是最灵活生动的年纪，此刻却沉默无言。
气氛凝固得人心生凉意，林晞还是忍不住打破沉寂，她轻柔的嗓音在悄寂的长廊里响起，“学校作业很多吗？高三压力挺大的吧？”
周聿的语气很平静：“还好。”
林晞笑了笑：“说得这么轻松，你学习成绩应该还不错吧？”
周聿无所谓道：“班里倒数。”
林晞：“……也没关系，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慢慢进步。至少……你还想着把作业写完，学习态度还是不错的，不像我堂姐家的孩子，上课喝茶逗鸟，下课整点睡觉，难为表姐还能成天乐呵呵的。”
周聿沉默了几秒，她口中的那个孩子听起来很幸福。他低头望向地板，光洁如新的地面上散发着独属于医院的味道，微微皱起了眉。
“你在想什么？”林晞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周聿望着她张了张唇，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我在想，你身边不正常的叔叔真多。”
“叔叔？哪来的叔叔？”林晞愣了愣。
周聿面不改色：“医院一个，你家门前一个，他们的年纪看起来都和我小叔差不多。”
“你小叔多大？”
周聿：“不大，48。”
48？
林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陈年和林怀一个28，一个32，他们要是知道周聿这么说话，按照他俩那斤斤计较的个性，还不得一个个气晕过去。
可笑完之后，她随即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他把陈年叫做叔叔，那她是什么？阿姨？
不应该是姐姐吗……
林晞迟疑了片刻，委婉问道：“你不会觉得我也48吧？”
如果他说是，林晞也没必要等CT结果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周聿停顿了一下：“我还没瞎。”
那就好。林晞放心地微微一笑：“这才对，你还是应该叫我姐姐。”
周聿侧过脸去：“你又不是我姐，我凭什么问你叫姐姐。”
林晞：“你有姐姐？”
周聿不假思索：“没有，家里就我一个。”
林晞：“……”
她上下扫了扫周聿，暗自感叹，男孩虽然长得清俊出挑，但聊天的技巧还是太过欠缺，果然还是年轻气盛。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周聿乌黑的眼眸对上了她的，可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挪向了别处。
林晞笑笑，直白道：“虽然你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其实挺可爱的。”
“可爱？”听林晞这么形容自己，周聿愣在原地，他说话那么冲，性格那么无趣，哪里可爱了。
还不如直接说他讨厌又无聊，起码他还能接受。
可林晞的眼中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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