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曹昂愤怒的情绪戛然而止一股羞耻的情绪从心中蔓延出来。
曹昂顶着陈昭慈爱的眼神视线左看右望就是不敢与陈昭对上。
方才还剑拔**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像两名剑客生死对决寒光交错之际对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本日记高声朗诵你年幼尿床的糗事。
尽管曹昂那时候已经过了尿床的年纪了可糟糕的也就是他那时候已经过了尿床的年纪已经记事了所以他还真记得陈昭抱过他!
分明年纪没差几岁为什么陈昭能开口就是“想当年”啊?
曹昂无助看向丁夫人。丁夫人神色未变镇定接过话:“妾身见过昭侯。不知昭侯来此有何要事?”
她紧绷的肩膀却透露出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全家都在敌营之中夫君又与俘虏她们的诸侯是敌非友尽管陈昭态度亲切可丁夫人丝毫不敢懈怠。
她不觉得当年夫君能与昭侯一桌饮酒今日昭侯就会对敌**儿心慈手软。
“我这个长辈注重小辈读书此来是为了将这些侄子侄女接走读书。”陈昭信步走到乳母跟前顺手将那个正吮着手指的奶娃娃捞进怀里。
乳母是陈昭安排的人见状立即低声道:”这是曹并州四子曹植卞夫人所生。”怀中小儿不过周岁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也不怕生被陈昭戳脸还以为陈昭逗他玩笑得口水都往下流。
年纪太小了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稚童站在奶娘不远处焦急望着被陈昭抱在怀中的弟弟他年纪太小还不如兄长母亲那般能掩饰情绪直白的视线轻易就被陈昭察觉。
陈昭把曹植交给奶娘走到曹丕身边两只手并用从脸到头蹂躏了一遍:“不用羡慕弟弟嘛你小时候我也抱过你。”
曹丕缓缓扁起了脸像个被捏扁的汤包。
“你也去读书。”陈昭恐吓“三年后我亲自考察你你若是七步之内做不出诗我就罚你这辈子没有葡萄吃!”
丁夫人:“……”
她怎么感觉昭侯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欺负小孩玩呢?
怎么可能昭侯何等人物岂会行此小儿玩闹之事。
丁夫人暗自思忖这昭侯必是另有所图。她拢了拢衣袖谨慎道:”蒙昭侯垂怜只是妾身等乃戴罪之人能苟全性命已是天恩不敢再有奢求。”
“并非恩赐汝之子女读书自然当汝等出钱供养。”陈昭轻松道“夫人在院中不可离开昭便为夫人寻了份不用出门也能干的活。”
“昭侯……”丁夫人还要争辩。
”够了。”陈
昭面色骤冷,翻脸无情,”阶下之囚,安敢讨价还价?”
“曹丕、曹节……都送去昭明书院读书,曹植也找个会读书的乳母来给他幼教。”陈昭点了一串名字,涵盖曹操所有八岁以上的子女。
必须读书,曹丕曹植都是建安文学中流砥柱,要是关上几年,成了笨蛋,她的文治怎么办?
“还有你。”陈昭看向曹昂,曹昂眼中生出希翼。
陈昭一笑:“原样关着,严加看守。”
嫡长子终究与寻常子嗣不同。曹昂年已十六,文武兼备,若放出去,难保不会生出变故。
陈昭冷眼瞧着曹昂黯然的神色,心中毫无波澜。能在这方寸之地安然度日已是造化,总好过替他那强抢寡妇的亲爹断后身亡。
(tyvf)今岁是一个少有的暖冬。
这暖冬于蝗虫是好事,雪薄地温,虫卵易活;于百姓亦是好事,天不甚寒,人易存活。
去岁大旱,冀州的灾民已达百万,弃家舍业逃难者数不胜数。陈昭下令各个郡城搭建草棚,供那些暂无栖身之地的灾民过冬。
夜晚寒冷,几十人窝在一个草棚中,稻草覆体,棚中气味难闻些,却也暖和;白天温暖些,流民便趁着正午去到处翻找蝗虫卵或接些昭明军分发的零碎活计。
有一身厚些衣裳的流民就去修补城墙,疏清护城河,衣裳单薄不能出门的流民就待在草棚中打磨箭枝枪杆,草棚中木头味道整日消散不尽。
能换到的吃食多是豆饼,天气干旱,麦粟不易生长,对黄豆倒是无碍。陈昭打下冀州之后,立刻命人补种了黄豆,种下的月份略迟了些,好在今岁实在暖和,十月末才霜冻,黄豆十月中旬就收割了。
范桃缩在草棚门边的角落,就着门缝漏进的一线天光背书。其他人见她姐弟三人年小力弱,便让她们住在最靠门的地方。冬日里,这门缝漏风的床位,谁都不愿要。
范桃也不争辩,只是每夜等众人睡下后,默默用稻草将门缝塞得密不透风,白天就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光背书。
和其他人吵架她也吵不过,索性就接受,起码白日里,棚中昏暗,只有她这地方天光最亮。
一旁的稻草堆上,范杨低头用小刀削木条,打磨成箭枝的形状就递给范花,范花拿着与标准箭枝比对。三姐弟相依为命这大半年,早已有了默契。
”吱呀”一声,门缝里挤进来个佝偻身影。范六眯着三角眼,瞧见范桃又在翻那几张发黄的纸片,顿时咧开满口黄牙:”哟,咱们村的使君又用功呢?”
见范桃头也不抬,范六越发来劲,蹲在草堆上唾星四溅:”读书?那是绫罗绸缎裹着的贵人玩意儿!你这样的丫头片子配
读啥书?六叔给你找了户不嫌你丑的人家……”
范六自吹自擂半天见范桃还是低着头不搭话范六才悻悻走开。
“我瞧着她早就疯了……”
“她还说见过神女呢神女是何等的大官
“……读书有个屁用……”
草棚内又飘过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或尖锐或沙哑或高或低。
巡逻的昭明军能管得住偷盗却管不住人言。范村这处的草棚里有个想进昭明书院的疯女娃已经是周遭几个草棚人尽皆知的笑话了。
范桃依然不说话攥着纸页的十指发白。
明日她就要去考试了。
神女说过她能行她一定能行。
范桃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与这些乡亲格格不入。或许是从她遇到昭侯之后或许是从她磕磕绊绊读了几本书之后或许是从柳厨娘好心教她识字之时。
她也不明白明明已解释过千百遍神女的告示就贴在城门口。昭明书院只要能考过试就有能免费读书的门路甚至就连书都有地方可以借到只是要走远一些……可这些乡亲就是不愿意做还笑她痴心妄想。
范桃想了想算了就当她是痴心妄想吧。
五更鼓才响范桃就摸黑起来了。
她将补丁最少的衣裳套在单薄的身板上又取出柳厨娘给的笔墨那套她只舍得用过三次的宝贝用粗布包了又包。临出门前把弟弟妹妹夜里踢开的稻草被仔细掖好。
十里石路她走得脚底生疼。
考院朱红的大门近在眼前时范桃却突然迈不动步子了。明明前两日还来探过路此刻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喉头发紧。那些考生穿着干净只有她一个人衣裳上还打着补丁。
范桃自然不知眼前这些穿袄戴冠的也不过是寒门子弟。真正的富贵人家早使了钱直入书院根本不会自降身段来此考试。落在范桃眼中这些人的衣裳连个补丁都没有她们村受灾之前也只有里正家能这样富贵。
好在与她同考一科的人不多。
范桃抱着笔墨寻到挂着”格物致知”匾的偏房时见廊下只疏疏落落排着七八个考生悬着的心才略放下些。
范桃进屋见监考的使君竟只是个看着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少年略吃了一惊又很快升起了惊叹。
主考官诸葛亮瞥了范桃一眼神色平静示意她入座。
待考完出来日头已近中天范桃抹着额头的汗离开考院。
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
诸葛亮抱着一摞考卷返回了州牧府邸。
只他一人要批阅试卷这次考试只是昭明书院招生考试非科举取士原
不必他这昭侯亲信插手。偏那”神力科”实在冷僻,只能他顶上。
“唉。”诸葛亮改了一会试卷,就苦恼扶额。
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不会!!
对比之下,诸葛亮甚至想念起了吕玲绮,起码吕玲绮只是不想学,而不是学不会……
署名“范桃”的那张试卷落下“乙下”两个笔锋锐利的朱砂红字。
甲为优,乙为良,丙为不中。
五日后。
快开春了,天色渐暖,范桃把自家三人衣裳换下来洗了,父母皆亡,留下了衣裳给她们穿着,范桃姐弟才有衣裳能换。晒衣裳也要人守着,衣裳也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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