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破旧立新
诏书落在世安公主掌心,墨痕如刃,末尾钤着的传国玉玺朱砂印记鲜红欲滴。
“儿臣……”她的声音哽咽在喉头,终是与逍遥王一同深深叩首,“应下了。”
殿内沉水香渐冷,皇帝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滑落:“儒儿,退下罢。”
待逍遥王躬身退出殿外,世安公主也抬起微颤的指尖,示意薛乘风等人尽数退去。
皇帝轻拍龙纹软垫。
世安公主顺从地跪坐下来,姿态仍似十几岁初学理政时被母亲按着肩头教导的模样,只是这次她发间的金冠流苏,再不会因凑近而勾缠母亲衣上的翟鸟纹刺绣。
“母皇往后便是太上皇,什么都不会改变,”她将脸埋进母亲膝头织金锦缎,辗转多时的话语脱口竟成了幼时的腔调,“还是世安的母皇啊。”
皇帝的手落下,掌心温度比记忆里凉了许多,抚过她发顶时蹭松了一缕鬓发:“我的世安长大了。只是……”她玉戒掠过她的眉骨,伴着一声轻叹,“太过仁善。”
仅这一句,便叫世安公主眼中盈满泪水。
视线模糊间,记忆如纷飞雪片倒卷而来——
自她从凉州归朝,庆王便百般刁难,屡屡挑衅。
那日亦是如此,世安公主满怀愤懑下朝回府,正待发作,却见兰枝不知何时早已静候堂中。
因心中郁结着对母皇的怨怼,她对兰枝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兰枝对此早有所料,态度依旧恭谨:“还请公主屏退左右。”
世安公主虽不情愿,终究还是挥退了众人。
兰枝随即深深一拜,沉声开口:“去岁礼王殿下薨逝,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余,令人秘密彻查。方知真相骇人:不止汤启宗室与陛下母族夏家势同水火,更有悄然崛起的第三股势力欲坐收渔利。”
“此辈多为流人之后,天然仇视朝廷,行事诡秘,待察觉时已渗透各处——庆王府有,公主府有,薛将军麾下亦有。他们四处挑拨离间,伺机铲除异己,近年来诸多事务皆有其暗中推波助澜。”
礼王乃皇帝嫡亲幼子,世安公主的四哥哥,纯善却愚钝。
世安公主立时明了,对方之所以暗害于他,便是要进一步激化汤启宗室与夏氏间的矛盾。
兰枝的话还在继续,言语间道出了皇帝从未向世安公主提及的心头沉疴:“然敌暗我明,若要将其一网打尽,非能臣耗时三载不可。其间朝廷动荡,公主安危难测。况牵连甚广,名单若公之于众,朝廷必将迎来第二次大清洗,届时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无人能独善其身,恐动摇国本。”
“然庆王多年来嫉贤妒能,毫无容人之量,陛下并非不知。只因夏家之故,方才对他格外宽和,盼其长进。奈何时至今日,庆王非但不解陛下苦心,反犯下累累罪行,实乃罄竹难书。而逍遥王虽有才干,却偏安一隅,先帝其余子女皆不成器。”
“思及此,陛下深觉掣肘。只得一面令司徒阁老暗中查访,一面遣暗卫四下护卫。直到凉州有异,公主于朝堂之上自请亲往,令陛下惊觉公主已可独当一面,新的计划随之而来。”
“陛下知公主此番离京,亲睹江山颓势,朝□□朽。然而积弊已久,纵是陛下当年决策,如今亦积重难返。想必公主心中,亦有破旧立新之念。且唯公主身份,方能调和宗室与夏氏之争,复朝堂平衡,令暗处宵小无可乘之机。故,陛下特遣下官前来,望公主放手施为,毋需顾虑。”
“陛下已为公主铺平前路:凭公主之血脉才干,前朝有司徒玄明为文臣砥柱,薛乘风为武将依仗,下官身在宫禁,可为内应。如此,可将此大事之牺牲降至最低。经此一役,忠奸可辨。公主日后,尚有挚友焕游笙相辅。无论登临大宝,抑或辅佐逍遥王,一生皆可顺遂无忧。”
“是叫我……”兰枝这番话全然出乎世安公主所料,她心神俱震,“造反”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平静半晌,世安公主才讷讷问道:“那……母皇会如何?”
兰枝声音竭力维持平静,微微发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心绪:“陛下说,唯她背负‘昏庸无道’的骂名,被迫颁下罪己诏后再行赐死,公主的逼宫才能名正言顺,免遭后世非议。陛下言道,身为千古第一女帝,此生际遇无人可及,如今……惟求死得其所。”
忆至此处,世安公主泪水滚落,她扑进母亲怀里:“儿臣不在乎身后名,只求母皇能多陪儿臣几年……儿臣不要母皇死……”
是以,方才她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男宠,想来汤易儒也是如此想。
皇帝凝望窗外沉沉夜色,未尽之语悄然融进呼啸风雪中——这盘以血肉为祭的棋局,执棋者,早已深陷死门。
……
三日后,一道改变王朝命运的诏书从集仙殿传出——皇帝顺应世安公主之意,禅位于逍遥王汤易儒。
皇帝心中自然是更属意于世安公主的,但她既承认其成长,亦愿尊重其选择。
幸而汤易儒自幼性情宽厚,又兼具聪慧清明,想来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
翌日朝阳初升,新帝正式受玺即位,退位的太上皇则黯然移驾观风殿,朱漆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卫静姝抚摸着凤袍上金线绣制的翟纹,恍觉命运弄人。
昔年为父命所缚追逐后位不得,卫氏式微时嫁于汤易儒不过权宜之计,卫氏遭逢大难后更受尽群臣冷眼。
谁料风云际会,这顶凤冠竟如此轻巧地落在了她的发间。
新朝气象随着汤易儒的登基迅速铺展。
这第一件事,便是封世安公主为“镇国公主”,不只是在俸禄上,更在名分上,位同亲王,以此彰显遵从约法三章中废黜“男女之别”的决心。
继而大赦天下,重查冤狱,为遭庆王构陷的忠良平反昭雪。
至于对庆王的处置,则被放在了最后——新帝念及皇家体面,赐其鸩酒留全尸,既正国法,又全孝道,夏家其余人等皆不予连坐。
表面看来大局已定,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后续的事并没有按照世安公主预期的那样发展。
因为第三方势力尚未铲除,太上皇的存在就成其新靶。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朝堂纷争迭起,要求太上皇下罪己诏的呼声甚嚣尘上。
若顺其意,对方势必得寸进尺,难以收拾;若强硬回绝,一时又无制衡之策,只能眼看局势重堕晦暗。
连日来,世安公主与新帝被闹得心焦,成日相对武成殿。
汤易儒懒散地倚在龙椅上,随手拨弄着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世安,你皇兄我本不是帝王之材,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实在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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