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恶作剧

桌上不仅有高等数学的教材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还有几本关于结构力学和机械原理的图册。福葛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手指点着试卷上的一道复杂的代数题，语气虽然努力保持平稳，但乔鲁诺能听出其中暗藏的焦躁：“……这个变量代入之后，运算顺序！先乘方，再乘除，最后加减！括号里的要最先计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克洛塔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乌黑的长发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下来。她低着头，眼神茫然地在那一堆对她而言如同天书般的数字和符号上扫来扫去，手指无意识地、烦躁地转动着铅笔，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什么，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些抽象的逻辑规则和运算顺序。“为什么不能直接加呢……”

乔鲁诺倚在门口，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根据福葛之前的反馈，克洛塔在抽象思维和数字逻辑方面确实表现得相当吃力，这大概与她过往的生存环境有关，直观、具体、能立刻看到结果的事物对她而言才是有意义的。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在空间几何、图形结构方面的天赋却高得惊人，几乎过目不忘，甚至能凭借直觉指出复杂机械图纸上的设计缺陷。

“再试一遍！”福葛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显然耐心已经快要耗尽，“把每一个步骤都写下来，不要跳跃！”

克洛塔咬着下唇，拿起铅笔，在那道题旁边空白处用力地写了几笔，随即又烦躁地、狠狠地用橡皮擦去，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纸张擦破。她死死地盯着那道题，仿佛要把它瞪穿一个洞。黑色的眼眸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忽然，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挫败感，“啪”地一声，将整张试卷揉成一团，猛地砸在地上！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她的动作带得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她的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眼眶通红，积蓄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绕来绕去的！烦死了！”

福葛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啪”地一声用力拍在桌子上，震得书本都跳了起来。那双赤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是他替身“紫烟”即将失控的前兆。他死死盯着克洛塔，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捡起来！克洛塔！知识是需要付出努力去理解和掌握的！不是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你这种态度——”乔鲁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准备随时介入，阻止可能发生的暴力场面。

然而，被福葛那骇人的怒火和气势所震慑，克洛塔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瑟缩了一下，但那双含着泪水的黑眼睛却依旧倔强地回瞪着他。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少女压抑的抽噎声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就在乔鲁诺以为冲突即将升级时，他上前一步，打算介入调解一下，克洛塔却倔强地抿紧了嘴唇，默默地弯下腰，将地上那团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试卷捡了起来。

她回到座位上，用手背胡乱地揩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一点一点地将那张皱巴巴的试卷重新摊平。虽然纸张已是伤痕累累，但她还是拿起铅笔，再次低头，看向那道让她崩溃的数学题，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固执，开始尝试重新演算。

看着她这副边哭边写、固执得像头小牛的样子，福葛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缓缓熄灭了。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

他意识到，对于克洛塔来说，强行灌输这些她难以理解的抽象知识，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伸手拿起旁边那本摊开的机械图册，翻到了关于齿轮传动和差速器原理的那一页，推到克洛塔面前：“算了……先不看这个了。看看这个吧，关于机械结构的。”

她抬起头，看到图册上那些精密的、结构清晰的机械图纸，眼中残留的泪光瞬间被好奇和兴奋的光芒所取代。

刚才的沮丧和委屈仿佛一扫而空，她立刻凑了过去，手指点着图上的零件，开始连珠炮般地发问：“福葛先生！这个差速器我知道！是为了让转弯时内外侧轮子转速不一样对吧？那它是怎么通过这几个小齿轮实现的呢？还有这个叫行星齿轮组的东西，它又是怎么改变传动比的？这个设计好像有点……”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准且直指核心，甚至开始对图纸上的设计细节提出自己的看法，那份面对机械和结构时展现出的聪慧、敏锐和热情，与刚才面对代数题时的迟钝和抗拒判若两人。

福葛的表情也彻底缓和了下来。他开始耐心地为克洛塔讲解差速器的工作原理、行星齿轮的组合方式以及扭矩传递的奥秘。克洛塔听得全神贯注，不时点头，或者提出更深入的问题，两人的讨论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和谐而高效的教学状态。

克洛塔的天赋果然是偏科得厉害。她对抽象符号和逻辑运算感到困难，却对具象的、可感知的空间结构和机械原理拥有惊人的直觉和领悟力。

这或许真的与她的替身“午夜失眠”——那直接作用于物质形态、进行扭曲和重塑的能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对空间、结构和物理规则的直观理解与操控。那么，对她的教育，也应该顺应她的天赋，扬长避短。强迫她去啃那些让她痛苦的抽象理论，效果恐怕远不如引导她深入研究她真正热爱和擅长的领域。

乔鲁诺的碧绿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或许，福葛可以继续教导她一些必备的基础知识，但更重要的，是为她寻找在机械工程、材料学甚至建筑学方面的导师和资源。

她的未来，绝不仅仅是成为一个只会战斗的士兵。至于那些让她头疼的数学……也许，可以尝试将那些公式和定理，通过更直观的方式，甚至……借助她的替身能力，将其“塑造”出来，让她能够“触摸”和“感知”？乔鲁诺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这个想法似乎值得一试。

他没有再打扰书房内教学相长的两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福葛在心里默默思考，这丫头虽然在抽象理论上一塌糊涂，但在具象思维和工程应用方面却有着惊人的天赋，或许强制她学习高深的数学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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