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番外(一)
夜半。
鹭鸟从浅滩飞过,惊起一澜河水。
岸边的芦苇丛扑簌簌地响。
时微觉得有些冷,起身去将窗子关严了。
他趿拉着鞋往回走,又往回看了看,门窗都紧紧关着,时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太放心地又将窗户栓严实了,细声喘着气将一把木头椅子拖到门前将门抵住,才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咳咳……”
少年身子骨不算很好,天生的弱症,早年又没精细养着,便落下吹风就咳的隐疾。
他容貌秀美,是一种柔和婉约的味道,头发随意披在肩侧,竟是雪白的颜色,更衬得他弱柳扶风。
少年摸着黑回到床上,踢了踢脚下的汤捂子,裹紧棉被睡着了。
-
时微有个秘密。
从他记事起,每晚便会做一些噩梦。
梦中镜花水月,伴着乞求讨饶的哭泣,全是离奇的碎片。小小的时微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那个跪倒在地满脸是泪的人很可怜。
小时微尝试去给那人擦眼来,手却从虚影中穿过,他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后面年岁渐长,时微认出画面中的人是自己。
他逐渐回想起更多,有时走路都不敢迈太大的步子,恍惚间以为自己腿上还戴着那条赤金的锁链。
上辈子剩下的所有记忆,都是在那条枷锁下度过的。
时微看着自己的手,是弱小纤细的手,但很清晰。他死去前,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
时微逃跑了。
在一天夜晚,他听见时家的仆从低声讨论,说庾家那位少年将军这次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醒来后便念叨着时家庶子的名字。
仆从尖酸的声音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刺耳:“也不知怎么的,那位明明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却偏偏看上个——”
后面的话被那人隐去,时微却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面色苍白,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踩折了脚底的枯枝。
说小话的小厮连忙往他这里看,只一眼便呆了神,愣愣问他,“你,你是谁……”
他身旁的同伴也呆住了,只是回神得比小厮要早些,于是那胳臂肘碰他,说,“……你看他的头发。”
月光下,时微的头发被编成辫子放在肩侧,只拿粗布绳绑了,是一头漂亮的、柔顺的白发。
小厮也呆住了。
“你,你是——”
他话没说完,便看见面色惊恐的美人转身就跑。
时微身体孱弱,只跑了一会儿,喉咙里便漫上铁锈气息,他不敢停下,一路跑到前些日子塌了一角还没修缮的墙边,素白的手扒住露出的砖头,雪似的的手指瞬间被割出几道血痕。
他全身都用着力,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时微绝望地回头看去,看见刚刚议论自己的二人追了过来。
少年眼前一黑,眼眶都微微红了,看得过来的二人心中一紧。
小厮下意识放轻声音,来到时微面前,问道:“……公子。你是想离开吗?”
时微抖着唇,鸽羽般洁白的眼睫颤抖着,他半挂在墙上,此时渐渐脱力,瘦弱的身体往下掉,被小厮接了个满怀。
好,好香……
小厮被满盈的香气砸个正中,他头晕目眩一瞬,反应过来后忙松了手,生怕自己会玷污美人,他讪讪站在一旁。
不曾想才被他接住的美人已经滚滚落下泪来,时微抽噎着,鼻头都红了,他揪着朴素的棉布长衫,小脸已经有些灰扑扑的了,盈着水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双手合十,用盈满泪珠的眼睛看着二人,嗓音细弱可怜,道:“二,二位大哥……求求,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不能,不能留在,这里……我会死的……”话说到后面,已经语无伦次。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正在时微绝望时,其中一人像是下定决心,一咬牙道:“公子,您踩在我背上。”
时微一愣。
那人却已经来到墙角,半弯下腰。
他常年感谢信粗活,一身腱子肉练得发达,此刻随着弯腰的动作从衣衫中显出线条。
另一个小厮搀着时微,低声道:“公子,我扶您上去。”
直到时微从墙头翻过去时,还迷糊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眼睫上还凝着泪,夜风刮过来时,便冻得抖了一下。骑在墙头的小厮见状,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犯了难,于是解下腰间的布袋扔给时微。
时微懵懵接过,便听到小厮说:“这是奴才的一点银两,公子走后,请给自己添一些衣裳!”
“之前的话对公子多有得罪,请公子恕罪。”
说着,便翻回了院墙。
只剩下时微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许久,他握紧手中的布袋,吸了吸鼻子,瓮声说了声“谢谢”,便一瘸一拐走远了。
-
距离他从时家逃走,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时微在远离人烟的河岸安了家。一间简陋的小茅屋,村子里的人看他一个小娃娃走过来,嫌他可怜,一起给他搭的。
时微知恩图报,他手艺好,便收了村子邻里的衣服东西来修,不要钱。一些大娘婶子看他辛苦,便会强硬往他手里塞些铜钱。
山上的猎户打了野味,也会给时微送来一点。
时微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他有时还是会听见锁链的声音,也会被乡里洗衣做饭的动静驱散干净。
京城里的那些人,连面孔他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再起身时,窗户外面阳光熹微,时微抱着被子伸了个懒腰,埋在里面哼哼唧唧。
直到外面传来震天的敲门声,时微才从被子里拔出头来,原本柔顺的头发因为没有打理,乱糟糟的,头顶还斜里翘出来一根。
时微就顶着东翘西翘的头发过去开门,薄薄的木板门挡不住光,一打开便洒进来一室,时微揉了揉眼睛,“唔”了一声。
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要老夫在这里等你多久?”
时微揉眼睛的动作顿住,惊喜地叫了一声:“谭爷爷!”
来人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留着把花白的胡须,此刻正斜睨着眼看他。
时微是在搬到村里第二日见着老人的,老人脾气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古怪,初见面时这人仰面躺在河里游泳,偏偏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时微以为他是摔进水里出事了,吓得鞋都来不及脱,蹚着水跑去救人,结果自己先在水里摔了个仰倒。
最后还是老人提着他脚脖子,给他抖干净身上的水。
老人当时一脸嫌弃,皱着脸看他,时微一边咳出肺里的水,一边红着眼睛看老人,诺诺道:“咳……咳咳,原来,您,没事啊……”
老人没回答,长久地看他,时微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左右看了看自己,没发现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是,脸上有,东西吗?”
老人:“……”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幽幽说道:“我姓谭。”
时微歪头。
老人便敲了他一个爆栗,时微吃痛,“呜”了一声捂住头。
他眼泪汪汪地看向老人,却看见老人眼底有流光一闪而过,他有些愣怔。
下一秒就被老人的大嗓门打破了思绪:“别人报上姓名的时候不要傻坐在原地!”
时微:“呜。”
您也没有说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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