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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鸣京华》

108.兰因絮果(六)

百姓见状,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把他们围在中间,拳头如雨点般砸向了二人。

“救命啊,救命——”

抱头挣扎的刘承福从没有想过自己能遭受这般羞辱,他堂堂一个工部尚书,如果不是为了平息祸事,他才不想与这些刁民接触。

“滚出长兴县,滚出长兴县。”百姓边捶打着他,边高呼。

现场一阵混乱,就连新上任的知县,他们都没有放过。新任知县走马上任快一年了,没做出任何业绩不说,连百姓棘手的问题都不解决。如今旁的州县都因新修的堤坝质量问题而淹了田,本县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救济旁的那些受灾百姓。新来的知县不知为本县的百姓谋求福利,还要把仅有的米粮全都捐献给受灾县,难道要他们喝西北风去吗?

人性必然如此,如今饿殍遍野,上面又拨不下赈灾粮食,他们长兴县余粮也不多,却又逼迫着拿着粮食去管其他受灾地区。

长得人高马大的叶知县,胆子却如地鼠,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也未敢反驳过。摔倒在地的他,见到百姓已经疯了,自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紧张咽了下口水。

“各位父老乡亲,小的是长兴县的知县,你们竟然公然殴打吃皇粮的,他可是工部尚书。”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他们二人更是遭到了更为恶劣的狂风暴雨。

“还工部尚书,打得就是你。”

这些百姓自从动了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二人,做了这么多的恶,他们怎能不气愤。

江诗婉眼见已经无法收场,便与司遥赶紧冲了过来,挤到了人群中间,把他们二位护在身下。只是百姓人挤人,不是一时就能控制局面的,摇摇晃晃中,她突然跌倒在地。

“别挤了,有人摔倒了。”

慌乱中,有人突然喊道,司遥一回头便看不见她了,他神色焦急,皱着眉头四处寻找着,边找边喊着她的名字。

江诗婉痛苦倒在地上,无数只脚无情地踩在她的身上,她的脚踝,她的手上。在这种情况下,有点三脚猫功夫的她根本就施展不出来,真的出手的话会伤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情急之下,她只能磊声呼喊着司遥的名字。

司遥突然听到她的呼喊,急忙顺着声音挤了过去,见到躺在地上的她急忙把她扶了起来,“不要再挤了,再挤会出人命的。”

“哪里痛?”他紧张地盯着江诗婉,仔细查看着。

周围依旧闹哄哄的,现场已经无法收场,百姓依旧情绪高昂,陆续出现了踩踏事件。司遥猛地站了起来,只见站在他们旁边的妇孺被挤得动弹不得,她的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娃娃。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凄惨。

刘承福见事情已经无法掌控,他听说已经有人被踩死,便趁着混乱,抱着脑袋爬在百姓的□□之下灰溜溜逃走了。

“各位,我是京城派来调查此事的大理寺卿,这是皇上的虎符,是可调遣军队的。”

司遥从怀里掏出铜制虎符,面色严峻地伸向了百姓。

混乱中的百姓见到他手中的牌子,刚刚还闹哄哄的现场此时鸦雀无声。“你们这些官兵,不要再强制镇压百姓了,快住手。”

形成包围圈的官兵见此终于松开了百姓。

叶知县见他竟然是前来调查此案件的大理寺少卿,便松开了抱住脑袋的双手,只见他被百姓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粘满了尘土,鼻子下方还流了血。

叶知县感觉鼻子处一阵暖流,便随手摸了一把,待他看清手上的鲜血,便两眼一瞪晕倒了过去。

江诗婉见到如此彪形大汉竟然晕血,便一瘸一拐搀扶他却差点摔倒,她却被司遥一把拉住,“各位,你们的知县现已晕倒,哪位英雄好汉帮个忙抬到县衙去。”

他抬手拱了拱,面带微笑询问道。

“大人,他死不了,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人群中突然有个胆子大的回话道。

“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还请各位搭把手护送回去。”司遥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妇女祈求道。

她怀里的孩子脸憋得通红,早已经哭不出声来,如果再不紧急看医会昏死过去的,这个母亲只知道抱着孩子抹眼泪。

“司大人,我来帮忙。”只见人群中的王大柱领着他的儿子站了出来,“我的娃娃很早便没了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对母女失去性命。”

他的话刚落,人群中便又站出一个青年,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大柱,我陪你去。”

说罢,他们二人谢过司遥便向镇上的中医馆走去,这些百姓自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司大人,您跟我一起来吧,镇上有一个有名的郎中,专治跌打损伤,让他瞧瞧姑娘的脚。”王大柱回过头望着他们二人热心地说。

司遥回头望了她一眼,“阿婉,走吧。”

见她点头,司遥便拦腰抱走她,挺直脊背向前走去,他回头望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百姓道:“大家先回去吧,待我查明真相再给大家一人交代。”

说完他便转身跟着王大柱缓缓向前走去,只留下了百姓们错愕和内疚的眼神。

叶知县回到县衙,照着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自己脸上的伤,“这群百姓,脸都破了相了。”

他摸着伤口处,阵痛袭来,他跳着脚捂着脸嘴里发出“诶呦,诶呦”的声音。

伺候他的手下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的脸,“叶大人,这些刁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会老实听你话的。”

“周边各州县都陆续缺了粮,刚才又向我们来讨,我们长兴县本就不够,他们怎么忍心开口?”

他的手下忍不住嘟囔道。

“又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叶知县听到这话,眉宇间的愁绪又多了一些。“自从长江下游修筑的堤坝出问题后,他们就把压力给到了长兴县,和州府衙门向上面讨不到粮食,便把手伸向了我们,如果再继续供给他们,我们过不了安生日子喽。”

“回大人,宫内不是派了工部尚书来解决问题吗?是他修筑的堤坝,出了问题当然理应他来解决。”他的下属眼里流露出精明的光,试探道。

“你觉得他像是来解决问题的吗?”

“大人的意思是?”

“刘尚书第一站到了我们长兴县,你想过原因吗?”叶知县继续观察着他的伤势,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什么原因?”正在给他上药的手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整个长江下游,就我们长兴县因为十年前的堤坝未拆除而幸免于难,他前来的目的也是想查一下,我们粮库的粮食还能拿出来多少救济灾民。”他激动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脸部的肌肉又牵扯到伤口,嘴里又继续发出痛苦的声音。

“工部的刘大人不会这么卑鄙吧,我们长兴县的百姓也快要饿死了,怎么还好意思向我们伸手要粮,真把我们当冤大头啦。”他的相当愤慨。

“他何时未卑鄙过,如果不是他偷工减料,我们长江下游的百姓会被淹?”叶知县捂着自己的脸蛋,痛苦呻吟着。“轻点,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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