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你我的泪
封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管家小六搀扶着他进门、回房,去厨房煮来暖身的姜汤:“少爷,喝一些吧,你的手太凉了。”
小六送完姜汤和换洗衣物就退出去,贴心的没问谢苗先生去了哪里,也没问少爷为什么哭得失魂落魄,像是丢了半条命。
白瓷碗盏中褐色的姜汤暖呼呼的,一口下去辛辣味黏在舌根,怎么也止不住。换在从前淋雨受凉还没喝一碗,封阳都得皱着眉头,借机硬要谢苗哄才喝完。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骗子,全都是装出来的。
本来只想喝半碗,最后还是赌气一口灌完,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放下碗盏,豆大泪珠也随之滚落滴溅,混合褐色汤汁顺着瓷碗边缘一点点滑落。
那么会演戏,那么会骗人,为什么不肯一直骗下去,骗我到死啊?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就因为你要离开了,你不想我跟着,你嫌弃我是个累赘对吗?
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吧……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
封阳捂着脸,哭着哭着笑起来。
他早就想好等谢苗回国,他也一起跟着去,把家里的产业开拓到至冬。只要立住脚跟,就正式成亲结婚。选在蓝莲花开的那天结婚,婚礼先在至冬办一场、入乡随俗。然后在璃月老家办一场,喜服用金线绣双鲤并蒂莲的花纹。他会在成亲后的第一天早起给谢苗眼尾也细细的描上红妆,他想象过很多次那双眼睛眼尾带红的模样。在枫丹购置一套房产,方便他们在璃月和至冬间两头跑。房子得是前后都有小花园的,种上谢苗喜欢的樱桃树,洒满小雏菊、喜林草和虞美人的种子。谢苗一定会喜欢那样的草坪,搬一把椅子躺在樱桃树下乘凉喝茶吃点心——他什么都计划好了,另一半却插上翅膀直接飞了。
像个小丑,真的,完全就是小丑。
封阳哽咽心想,没有谁比自己更像小丑了,突然发现已经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是他国间谍,还甩了自己,直接遭受双重打击。
他只恨要骗自己的人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没等他自怨自艾下去,前厅突然传来小六有些惊喜的嗓音:“少爷,谢苗先生回来了!”
封阳踉踉跄跄赶到大厅,谢苗已经坐在圆桌旁喝茶了。从容闲适,和从前一样,算这个家半个主人。
谢苗还是穿着北国银行职员常见的那身衬衫长裤,衣领处沾着一抹红。根根手指细腻莹白,衬得甜白瓷的杯盏都黯淡无光。
封阳一时无言,死死的盯着他。
小六很会看眼色的离开,屏退家中其他仆从。
谢苗放下茶盏,起身轻声道:“我是愚人众执行官【公子】的副官谢苗,为了任务来到璃月,现在任务完成,可以重新认识一次吗?”
大厅里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你怎么没跟那个女人一起走?”封阳并不认识【女士】,只猜得到她也是属于愚人众庞大组织的一员。
但不是说回至冬的船要开了吗?不是要走吗?不是要甩掉自己,说什么山高路远从此不复相见吗?
谢苗笑了一下:“她把我踹下来了。”
如果他真的要在今天登船回到至冬,女士的确会这样做,毕竟烂摊子没有处理完。
方才在三碗不过岗眺望港口方向,女士的确已经登船离开了璃月,她要带着神之心回去。下一班船来得在一个月后了。
但是封阳莫名生气:“谢苗!!!”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他揪住眼前人的衣襟质问:“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要断掉吗?为什么还要说再认识一次!”
“如果你有机会在今天登上那艘船,是不是头也不会回?你把我当什么了?随叫随到的狗,还是一个怎么丢只要招招手就会回来的消遣……你说话啊,你告诉我啊——我到底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那双眼睛像是浸泡在清泉中,黑得发亮,青年已经失声,却还是要嘶吼一句,“你说啊!!!”
他要怎么说呢?
谢苗那样冷静的注视眼前失控的昔日爱人,蓝紫色的眼睛蒙上薄雾。最终也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腰,封阳下意识的松手搂住脖子,埋首肩颈。
人类的眼泪是滚烫的。
烫得谢苗心里一个又一个窟窿,心酸手也软。
“……你是我的小狗。”谢苗说,“是我最喜欢的小狗。”
封阳又气又委屈:“我就不能当个人吗?!一年了,连个人都混不上吗?”
“……如果你想的话。”
“我……本来想一直骗下去,等你到了至冬被风雪迷了眼就会知难而退,回头选择你原本的人生。”那不是戏言,人类无法执着坚定的爱一个人一辈子,一段婚姻爱到最后全凭良心。大不了他们好聚好散,封阳至死都只会认为他的前男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北国银行员工,“为此我拜托了一眼就看穿伪装的降魔大圣魈上仙。请他不要对你主动提起副官和谢苗两个身份的共通之处。”
封阳搂紧了脖子,气得发抖:“那为什么又突然告诉我?”
“因为你在害怕。”
“……什么?”
“暴雨停后,我爬上港口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你在找我,问我要不要告诉你真相。当时我还很犹豫,直到他说你在害怕,害怕半夜消失的我是不是死在灾难中。你在恐惧我的死亡或者离去。”
封阳把头埋得更低,算是默认。
半夜惊醒身畔无人,想要寻找却被迫逃难离开。他在空荡荡的冷清长街上四处寻觅,生怕被千岩军拦住通知死讯,只能幻想着下一秒爱人就会突然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
当时我只想你平安。
“你为什么要说爬上港口?”封阳轻声询问,“副官参与了群玉阁那场战役,你掉进了海里,是吗?”
“是。所以我告诉你,我早就与死亡相伴,如果我一直骗你,未来某一日你会收到愚人众发放的阵亡抚恤金。如果我挑破,你就不必为我烦忧……这是愚人众的宿命。”谢苗曾经为富人效力,他统计过每年发放的阵亡抚恤金,每年都有士兵不断死去,就像飘落到他国的雪花融化一般。
谢苗说:“我一定会死得比你早,你本不应该丧偶,鳏寡孤独。如果就此放手,未来家庭美满再轻松不过了……”
“为什么要把死说得这么轻易?”封阳哽咽道,“不要转移话题,这不是你之前说那些话的理由——为什么要跟我断掉?我不在乎什么鳏寡,我就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那你也能接受你我之间横着千岩军将士的性命吗?”
“……”
“我亲手对他们开的枪。封阳,你还记得一年前出现在不卜庐的寒症病人吗?浑身都长出可怕冰棱的男人。那是我开的枪,那是我神之眼的力量。”
封阳被推开,掌心被塞进一颗晶莹剔透的神之眼。外壳如此尖锐,正如至冬的寒冰。
谢苗的声音也不复方才的温和:“那些坠海的千岩军身上都长出了冰棱,寻常人是无法打捞上来的。换句话说,他们可能连被收敛尸身的机会都没有。”
封阳崩溃:“你就是想听我说接受不了是吗!是!我接受不了!那是璃月的守卫者!没人能忘恩负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你成功了,你满意了,你如愿以偿了!”
“软的用完用硬的,你就非要这样狠心,非要我连死缠烂打的机会都没有!你就这样要甩掉我!”他嘶声力竭,“骗子!!!”
“……”谢苗只能沉默。隔墙有耳,璃月的探子在偷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小阳,哭不能解决问题。”
“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封阳难以承受,蹲下身捂着脸,“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失态……我只是接受不了,我不想你走啊……明明都已经要结婚了,明明一切都很好的,如果我不问就好了,我不应该、我不应该去北国银行的,我今天不应该去北国银行找你的——”如果他今天没有去北国银行,是不是就不会被分手?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要一个答案——“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想分手……”
小少爷一头钻进死胡同,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来了。
他蹲在地上攥住爱人的裤腿,哑着嗓子祈求:“我不想分手,我不想和你断掉……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被打横抱起来走。
封阳顺势揽住谢苗的肩膀和脖子,呜咽得更厉害,眼泪再一次浸湿衬衫。
“我不想分手……”小少爷只想爱人和以前那样哄着他说好好好不分不分——就该这样啊,他每一次撒娇谢苗都会顺从的,为什么要沉默啊。
他摸到爱人后脊的一点凸起。
掌心攥着的神之眼更冷了,像是寒冬腊月浸在水中的冰。银凉的金属从爱人的后颈钻出,瞬间没了影子。
封阳似乎听到了枪响声。
被水洗过的眼睛黑亮亮的,长久哭泣后的大脑有些迟钝,反应不过来。
谢苗的手轻抚他的后背,吻去他眼角的晶莹,如此才让小少爷止住了汹涌的泪。
“你不想分手是吗?”沉默许久的谢苗带他回到房间,用脚关上了门。
“不想。”封阳相当坚定,然后语气软下来哀求,“我不要分手,别抛下我。”
他被放到床上用帕子擦干脸。
谢苗俯身贴下来,亲吻他的眼睛、额头、嘴唇,声音就像春日萌发的浅绿小草,窸窸窣窣:“好,不分手,但你要骗所有人——”
封阳只想亲他,反客为主凑过去吮吸,直到被捏住两腮嘴巴像鸭子才委屈巴巴:“骗他们什么?”
“是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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