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碎(一)
公主脸色骤变,将琉璃盏掼在食案上,愤然道:“有个不长眼的贱婢,跌坏了我最心爱的玉镜台。那可是去岁生辰耶耶所赠,我也没怎样,不过打了她两下,让她滚到殿外跪着,别在我跟前晃悠。没想到那小贱婢好生奸滑,竟趁看守打盹的功夫,拔出簪子戳瞎了他两只眼睛。”
尚宫满面狐疑,却不敢多言,只悄悄打量着贵妃。
贵妃面上不动声色,可镜中微颤的步摇,却将她心底的波动暴露无遗。
“还有这事?简直无法无天。”徐尚宫义立刻愤填膺道。
“损坏御赐之物,本就该受罚。”贵妃抬手扶了扶鬓边花钿,徐徐道:“何况恶意伤人?这等刁奴,打死都不为过,你究竟在气什么?”
公主瘪了瘪嘴,委屈道:“耶耶常教我仁恕之道,不许苛待下人,宫女也是人,我哪敢……轻易取人性命?若是传到耶耶耳中,定会遭他厌嫌。”
贵妃怔了一下,眼底思绪涌动,末了叹道:“他倒是宽厚,可你也不看看,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朝臣也好,宦官也罢,哪个不想压他一头?就连中宫也常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说着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望向徐尚宫。
“哎呀,这双凤衔枝卷草纹绣的太精美了,司制坊真是人才辈出啊!”徐尚宫俯身端详贵妃衣领上的花样,正好避开她的眼神。
“你竟看不出,这是旧年的样式?”贵妃没好气道。
公主无端被打断,心里很不是滋味,跺了跺脚道:“徐阿姨,你好好站着,别晃来晃去了。”
尚宫笑着应声,转到贵妃身后,协助宫娥整理袍服和绶带。
“你若处理不了,就交给徐阿姨吧!她是宫里的老人,管教那些不长眼的最有一套。”贵妃暗使眼色。
知女莫若母,她不信女儿能咽下这口恶气。与其让她脏了手,不如拉徐尚宫下水。
公主却不懂她的苦心,垮下脸道:“徐阿姨怕是也有心无力。”
贵妃疑惑道:“何出此言??”
公主起身踱过来,正斟酌着如何回话时,见案角放着一册文书,便随手拿起来,打开竟是彤史,不禁红了脸。
可她一向要强,不愿当众丢面子,便故作老成从容翻阅,结果越翻脸色越差。
“耶耶怎么老往蓬莱宫跑?整天对着那个病秧子,也不嫌晦气?”说着将那书册掷回原位。
话音刚落,身边人脸色俱变。
贵妃也有些下不来台。
她德言容功样样不差,又是发妻,却遭天子冷落,本就无比苦闷。
如今当众被点破,哪能心无波澜?
公主自小对皇后充满恶意,贵妃一直在努力化解她心底的怨恨,也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这回却有些倦了。
公主看出她的动摇,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添油加醋道:“嬢嬢有所不知,我的人找了好些天,才发现那贱婢竟躲在中宫。”
贵妃满头珠翠,云髻高耸,自不便回身,只瞪向镜中的徐尚宫,沉声道:“竟有此事?”
徐尚宫额上沁出冷汗,勉力分辨道:“皇后自打停药后,就像冬眠的蛇骤然苏醒,逮谁都咬,妾身实在怕了,故而近些时日,很少过去……不太清楚那边动向。”
“你和我嬢嬢走得近,她能给你好脸色才怪。”公主忍不住接话,“她带头破坏宫规,更不会让你知道。”
徐尚宫心里千恩万谢,忙不迭赞道:“公主英明。”又问道:“既是逃跑的罪奴,您没打发人去要吗?”
公主听到这里怒不可遏,一把将彤史打落在地,恨声道:“我的人去了几趟,都被蓬莱宫守卫拦下。最后一次,竟被那些狗西打断了腿。是可忍,孰不可忍?”
尚宫瞠目结舌,一时也难辨真假。
贵妃面上血色全无,一张脸冷的可怕。便在这时,外间通报菜品已齐,请贵妃和公主移驾。
尚宫心下惴惴,混在侍妆的宫娥中趁机告退。
转去膳厅途中,公主忽觉寂寥,抱住贵妃手臂晃了晃,眼巴巴道:“嬢嬢,我想耶耶了,我都好些天没见过他了,不知他不是还在恼我?”
上回她带女伴玩耍,恰逢内侍采冰,一时好奇想去看藏冰之处,遭冰井使拒绝后,竟命人将他关进冰窖活活冻死。
天子闻言大怒,可碍于贵妃情面,只得重罚女傅和伴读,对公主不过禁足半月,申饬两句。
饶是如此,她仍觉受了天大冤屈,想起来总泪眼汪汪。
“每到年底,耶耶就分外忙,你着急什么?等他有空了自然会见你。”贵妃最见不得女儿示弱,心一下子就软了。
公主眼角微红,嗫喏道:“孩儿也不敢有别的奢求,只想让他陪我们共进朝食。毕竟……毕竟咱们三人才是一家。”尾音不觉带上了哭腔。
贵妃心里百感交集,踌躇片刻,吩咐女官去请天子。
公主立刻雀跃起来,娇声道:“嬢嬢一会儿可不许说我的坏话,要多夸夸。如此,耶耶便知我长进了。”
比起中人之姿的父母,她堪称殊色。即使素面朝天,尚且稚嫩,也能轻易艳冠群芳。
这让身为人母的贵妃分外自豪,从小便对她万分骄纵。无论她闯多大的祸,只要服个软,撒个娇,最多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
“明年就该及笄了,”贵妃满眼宠溺的笑,捏了捏她嫩生生的小脸,“还不学点端庄做派?”
“不是还有一年嘛!”公主嘟嘴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贵妃摇了摇头,揽着她往膳厅走去。
侍膳宫人分列迎候,公主率先跳过门槛,跑到了桌前,见菜品已经上齐,便指挥众人先撤下去,又临时加了几样符合天子口味的。
贵妃在窗下落座,笑望着四处张罗的女儿,眼中满是欣慰。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母女俩皆回首张望,见是御前中官,心下都是一沉。
“耶耶呢?”公主引颈观望,声气有些虚弱。
中官神色如常,略一拱手,肃然道:“天子口谕。”
贵妃约摸明白了,拉着女儿一起拜下。
中官朗声道:“朕近日偶感不适,太医叮嘱需注意饮食,正好昨夜歇在蓬莱宫,今早便陪皇后用了药膳。你们自行用饭,勿以朕为念!”
说罢朝身后瞥了一眼,便有阿监托来一只食盒,中官接过来,笑吟吟道:“这里是几样精致点心,圣人命臣捎来给贵主尝尝。”
公主牙关紧咬,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贵妃身边的宫娥上前接过,福了福身退到一旁。
面对天子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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