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欲将秋雨作蓑笠
“莫道晚风寒凉，落雨尽芒。”
“且问道阻几长，脚下何方。”
这种千夫只指一人的场面，她似已见过许多许多次。
不变的是，众人所指的焦点一直是她。变的只是场景，陋巷里，残庙边，老树下……而今移步换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在这亮堂明媚的场面，也见到了熟悉的情境。
只道心性微小，世事无常。原以为她已凭虚御风，步踏青云，进入那人为她所指的人生之始，而今只一句“是大师姐为我开的门”，便将她堕入了漠不见底的深渊。
那掌门枕风，她名义上的师尊，背过身，只留一背影予她。那飞流真尊，只藏一抹叹息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那长虹真尊，同那个活泼可爱的允儿师妹站在一起，藏住了却没让她看见。她想起前不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心扉，加入这大家庭，而今却又陷入莫名的无助之中，不知去向何方。
她一直都没有选择，无论是咬着牙接受自己生来便有的，无论是被抛弃在风雪里顽强的活着，无论是成为枕风的徒弟之后在众人面前成为自己一直不敢幻想的，无论是现下跌入谷底，接受自己从未做过的事，她都只能这般逆来顺受，来去不拒。
而今让她想起了瓢盆大雪的那一夜，连夕阳都躲了起来，叫人不敢往外看。只她一人跪在雪中，求官府收了她身前尸首，给她一卷草席将其埋葬。
“你滚吧，我不想再见你。”
那人将她推倒在地。
“明殷，你呢？”掌门问她。
我……要说什么？
她想起那进出城门的人流如织，车马辚辚。她为了赶凌晨的早工，吃上一口城门李家的免费馒头，天还未亮便蹲守在湿冷阴暗的城角处，由历雪和风儿遮了她的身影。在拿到的那一刻，便被油滑残忍的市井人抢了去。
“那是我抢到的。”她发现她的声音，又回到那时嘶吼沙哑的难听。
那人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滚出了几米远，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抢到就是你的？”
她突然感觉冷极。不只是那来自记忆深处对死亡和寒冷无穷的恐惧，更还有那漫无边际的大雪，和一双又一双冰冷的双眼。
脑子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抽的她神经肿痛，疼的她痛苦地喊不出什么东西。还未等她缓过神，一股浓稠的反胃感便猛地涌了上来，强行掰开她的嘴，命令她立即吐出几个字眼，将话说出，但喉中咿咿呀呀了许久，愣是没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因她心上空白，什么也没想出，只能强行将过去的记忆候补上来，要填补这个表达的空缺。但是她的记忆里除了漫天的雨与无尽的雪，便只剩自己稀稀拉拉的惨叫声，被打的狠的，被抽的痛的，被饿的失神……无趣至极，又平白惹人厌恶。
现在想来，习惯当真是一种莫名的宽恕。她想着要是凭借过往的经验，将这罪名接下，之后便能避免许多无理的处置。若是这大宗内规法严厉，死了也是种解脱，虽辜负了那人的愿景，但她已挣扎，进宗一事本由她卑劣的谎言所铸成，再犯已是在心上划过千刀般难忍，还不如死了一般的痛快。
若是被逐出宗门也罢了，至少她原本的生活也是不错，打了短工尚能温饱一二，饥一顿饱一顿。现下那人已不在人世，她便只用养活自己，苟且偷生即可，就是不知原本那家私塾的夫子还愿不愿意收留她。只是经那一事之后，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压制这愈渐强大的戾气，最好还是别牵连他人，寻个了无人烟的地方生活就行。她已失神将一人杀死，再不能犯什么人间大罪了。
内心思索间，她只闻到一抹刺耳的剑鸣声。他钻进她心里问。
你这般自暴自弃又是何意？昨日还执着的数落今日要擦几剑，还同我保证要将一整座剑阁的剑都擦完，可为何在此时却将自己都放弃了呢？
明殷摇了摇头回他。没事，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很多，早就习惯了。而且，我一向觉得自己仍能活在这世上已是天道宽恕我心性尚轻，毕竟就旁人来看，我可是杀人狂魔，将同族性命置于不顾，该被天道铲除，可他还是留了我一命，不是吗？
那不是你的错啊，小明殷，而且，你怎么显得比我还世事沧桑哪，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倒不是我不愿意说与你听，我只是……好多都忘了，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可有的时候又不是，嗯……只记得我流落到这儿，被一人所救，虽不知他图我什么，但我身上空空，只能尽力为他的志向行走而报答他……
有时我又觉得自己不配，但我别无选择。
只是，她还是有些留念现下的生活……尤其是……
“大师姐，你不为你自己辩护一两句吗？”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阳光忽地从窗前洒落，那人捧起她垂下去的脸，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有一瞬间晃了神，好似望进了一汪春日的清泉。
“大师姐，我知你在想什么，你想着死，想着被逐出宗门对吧？但现下你还是我大师姐，我不准你想这些。”
为什么不准。
她差一点就问了出来，但魏澄低下头，说的话悄声而又坚定，“大师姐，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根本就不需要为此承担什么。但若旁人冤枉了你，你都不为自己辩护，那这世上还有谁能为你而战？”
“我……”
“你难道要这样一辈子被人拉着走，牵着跑吗？”
明殷眨了眨眼，心脏凹自抽动的紧。
世人惯常要她走，要她向前，她便遵，便听，她也凭借这个一直苟延残喘，麻木至今。而现在，却有人叫她站起来行走，要她张嘴咬碎世俗的枷锁，掰断她自惭形愧的衣裹，为自己而活。
“反正无论怎样都要活着，你为何不为自己而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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