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霍去病放下大黄:“情况见好,陈医生说他中午已转入普通病房,可要去见?”
林卓沉吟着,半天没开口,她想去的,可她去了也不知道说啥呀,说啥人家也不会信吧!
不如就糊涂着吧。
她轻轻摇摇头:“去了,说啥呀……”
霍去病眼带赞赏:“此事,越少人知越好”。
“咚咚咚……”晚祷的钟声响起,小食堂里也隐隐传来杂粮粥的香味,一群花喜鹊哗啦啦地从远方飞回院子的梧桐树。
医院内照常忙碌的医护人员,能停手的,都停下,双手抱拳在胸前,低头虔诚祷告,有好些病人,也从床上爬起来一起跟着祷告。
林卓坐在床上没动,一下下撸着猫,
霍去病站在窗前,看着一个穿修女服的医护,站在院子南侧的石子路边,脚下放着一个大的藤编筐,听见钟声也停下,低着头祷告。
他脑中闪现甘泉宫的一幕,耳边似又回响起金石相击之音,那是甘泉宫祭坛上悬挂的十二枚铜钟在风中震颤。
巫祝们峨冠博带,捧着瘗玉跪行在螭纹祭道,太一祠前青烟如蛟龙般直贯紫微垣。
“吉日兮辰良!”主祭挥动缀满二十八宿的幡旗,青铜簋中太牢的血气混着秬鬯酒的醇香扑面而来。
他记得自己曾按剑立于陛阶之下,看着岁星的辉光正落在祭坛中央的青铜盘上。
那夜天官曾奏报“星凌犯太一星,主乾坤易轨”,未料竟成谶语……
他眼中寒光隐现,暗道:“彼时瘗玉埋帛,是为收束皇权,此时夷人竟以十字代苍璧,此非毁我汉家祝禳之本乎”?
手掌无意识去腰间抓玉璜,那是元狩二年河西大捷后,陛下亲赐的祠天礼器。
不出所料地抓了个空,他身上的那些东西,现在都在林卓的宿舍里。
他转头看眼林卓,她手机械地摸着猫,脑袋上的白纱布被夕阳染成昏黄色。
窗棂的阴影映在她抿紧的嘴角,那是种他熟悉的、强压惊惶的神情,如同新兵初次直面匈奴狼旗时紧绷的脸。
他眼前闪过大运河上游弋的铁甲船,那铁管喷吐之间便死伤无数。
不自觉地身上锐气大盛,站在窗前,像是身后带着千军万马,随时要冲出去作战。
大黄的双耳轻弹了下,眼睛没睁开,林卓也感觉到了,抬眼被那刀锋般的气势逼得后颈发麻,恍惚又见运河上铁甲船的炮火。
她下意识揪紧被角,目光掠过他松垮的粗布裤脚,突然想起爷爷讲的霍骠骑,那位衣玄甲、擎汉旗的少年将军,是眼前这人?
“咳咳……”林卓咳嗽两声,她憋得慌。
同时在心里翻白眼,这人,好端端地把气场放出来作什么。
不知道这样很别扭吗。
你看看这造型,一件黑色粗布大褂,松松垮垮的挂身上,一条粗布阔腿裤,还是九分的,裁缝师傅不知是给量少了一寸,还是就这款式。
一双灰色布鞋,这一身,除了头上圆圆的发髻,哪一点像个大将军了?
就是这造型吧,那松垮的粗布裤脚却让她想起博物馆展柜里的汉代直裾。
她感叹,大将军这,
嗯,那句话该怎么讲?
粗衣布鞋,终究盛不下这满身的星芒。
“咳咳……”喉间随着咳嗽,李子味涌了上来。
林卓打了嗝,抚了抚胸口,压压有些受惊的心,随手拿一个李子啃了起来,又抓起一个扔给霍去病,
大将军头都没回,抬手就接住了,“咔嚓咔嚓”站在窗边啃李子。
夕阳把最后一点余温都留给了大地,也不管大地是不是真的想要,
沧县自开春以来,就下了两场雨,一场在四月,一场在六月,
大地旱得裂开了一条条大口子,像是要择人而噬,挨着河道边的一块田里,今天是第三次浇水了。
地里种着土豆,刚刚冒出一点零星的紫色小花苞,杨引娣提着一个木头水桶,来来回回地浇水。
她赤着脚,戴着一顶晒得发白的草帽,脸晒得起了皴,几颗褐色雀斑点在鼻子上。
她小心地摸着紫色小花苞叹气,往年的这个时候,花早谢了,今年这天旱的,硬生生比往年晚了一个月的农时。
她叹着气抬头找大丫,生怕这小丫头又跑了,自从她自己去了一次城隍庙后,她就总想着偷摸再去。
杨引娣气得打了小丫头的屁股,那街上宪兵队、稽查队横行,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
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孩子,生怕一不留神就出了岔子,那她也不用活了。
大丫正撅着小屁股,蹲在河边不远处玩泥巴,她团了一个个小泥团,放在石板上晒着,看那一排排的,能有几十个了。
每个泥团上边都插了根绿色的草茎,远远地看,倒真是像李子。
她边上的石头都要晒满了,小手还没停下,还在抠泥呢,可能是太过专注了,粉红的小嘴巴哈喇子流下来了,
她很专心,不管哈喇子,实在是,擦了一次,一会又流了,干脆不管了,流吧,流着就不馋了。
她娘受不了了,像针扎一样尖声训斥:“你能不能擦擦,哪个女娃像你一样流口水,多大了。”
大丫抬头看她娘,小小的人叹着气,倒也听话,抬手抹抹嘴,抹了一嘴的泥,她呸呸的吐了两口。
她娘更气了,这孩子真是太邋遢了,她噌噌地走过来,一把拉过大丫往河边走。
大丫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娘直接给提溜起来,脚从大丫的泥团子上迈过去,没给碰到。
把孩子押到水边,大手一抹,从头到脸洗开了,大丫乖乖地任由她娘洗,也不吭声。
小小的人,能感觉到她娘现在很生气。大丫有点委屈,她自己能洗的,娘不用生气,娘这些天总生气。
她想起城隍老爷的红衣服,她想去玩,再和城隍老爷求求让老天爷下雨吧。
她娘没事就骂龙王爷不干活,多少天不下雨了,再不下雨,我们都要扎脖了。
她用小手摸摸脖子,脖子多疼,不要扎脖。
夕阳透过她娘的指缝照进清澈的眼底,水一样的目光满是祈求。
大丫在心里使劲念叨:“城隍老爷爷,求求你让龙王爷下雨吧,让龙王爷不要偷懒,大丫不想扎脖,娘也不想生气骂人,大丫偷空去找你,给你带花花”。
她转头想看河岸边开着的一枞蓝紫色的马兰花,又被她娘粗暴地掰过脑袋。
大丫闭上眼睛,心里还不松劲地念叨着城隍爷,龙王爷。
有人在祈求,有人在狂欢,也有人在生死间挣扎着。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灵,能救世人于水火,现在岂不是正是时候。
胡掌柜坐在柜台里,一手拿着一把浮尘,无意识地挥动着在赶蚊子,
关于有没有神灵这件事,他从昨晚在乱葬岗看到林卓身上聚集光斑,还有突然打雷那一幕,就在心里不停地问。
如果真有神灵,他抬头望向窗外,
斜阳只剩一点边落在正新鞋帽商店楼上,那高高的广告牌子后边。
像是被人咬走的烧饼。
神灵也被人吃了吗?胡掌柜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
又哂然一笑,自古以来,这世间人都在渴望着神灵庇护,可真正能庇护自己的是神灵吗?
好像没谁真的看见,最后又好像都是自己在庇护自己。
窗外一只胆大的花尾巴喜鹊,蹦蹦跳跳地在马路中间试探,在车子行人之间辗转,
它的尾巴黑白相间,高高地竖起,显得精灵又喜人。
一股烧纸的味道传来,胡掌柜连忙拿起烟袋锅子,摩挲一下账本上被烙出的焦圈,
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垂首看着,银白色的拂尘被余晖染成了粉色,
老曹拉拉宽松的夏布长衫,宽檐礼帽遮住了胖乎乎的脸,他掏出一个白帕子,擦擦脸上的油汗,白帕子上立显一条灰印子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折好,塞到口袋里,从窗外看着,就是一个读书先生,在和棺材铺掌柜商议着什么。
丝毫看不出那个在运河上撑杆疾驰的船老大。
“李铁英今早往‘翰墨轩书局’送了捆《伤寒杂病论》,说是补订去年被日军烧毁的珍本。”
胡掌柜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