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攀阳的绿蕨
周末清晨,我站在出租屋的裂镜前,手指抚平裙摆上最后一丝褶皱。
墨绿色的绸缎在晨光里泛着柔和顺滑的光泽,像是一汪深潭裹住了我嶙峋的骨骼。
魏云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繁郁,你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露出了我细得像竹竿的腿。
镜中的女孩是那么熟悉又陌生——骨骼恍若刺破皮肤的利刃,却又被蕨植的裙衣攀附,锐与柔的结合奇妙而不突兀之感。
像个骷髅穿了衣服。
我自嘲地想。
手机传来震动,魏云弥给我发了消息:“出发了吗?我到站了。”
我迅速回复:“马上到。”
走出出租楼,燥热混杂着沉闷霉味的气息扑面。紧贴的楼缝与窄小的甬道连成一线天,抬头才能仰望到残存的几缕漏网光线。
在底层的城中村里,连阳光都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奢侈品。
这段近乎暗无天日的路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身处城市底层的我多像阴沟里的老鼠。
可我还是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生怕裙摆蹭到了斑驳的墙面。
经过三个街角,街道豁然开朗,阳光也倾泻而下。公交站台,魏云弥一席白裙,黑发披在肩头。一看见我,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穿来了!”她小跑过来,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还是那么好看。”
我局促地任由她打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脸颊。
“太瘦了,完全撑不起来。”
她摇摇头,拉着我上了公交车。我贴着窗边坐下,魏云弥自然而然地挨着我。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美术教室里那些静谧的午后。
“你家远吗?”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问道。
“不远,再过五站。”魏云弥安抚状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紧张?”
我摇摇头,却把衣摆攥得更紧了。
魏云弥笑了一下,突然伸手解开了我的外套扣子。空调的冷气瞬间侵袭皮肤,我下意识想躲,却被她扣住了手腕。
“别藏。”她的声音强硬得让人不容拒绝,“阳光下的你,很美。”
外套滑落肩头。我沐浴着十一月的阳光,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丑陋的身体。好在今天赶公交车的人并不多,也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堪比骷髅成精的女孩。
魏云弥掰过我的肩膀面向窗户,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从身后环住我。
“看,骨之花。”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面的倒影,两个女孩交叠的身影隐约映于窗面的反射。玻璃窗上的倒影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晃动,魏云弥的发丝垂落在我的肩头,痒痒的。
“阳光穿透裙摆的样子,像不像在发光?
我盯着窗上晃动的影子,墨绿色的绸缎在光影中流转,凸起的骨节蜿蜒成纹路,整条裙子仿佛奇异地有了她说的那种生命力。
“到了。”魏云弥突然站起身,拉着我下了车。
公交车停在一处高档的住宅区,独栋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修剪整齐的草坪间。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不自觉地回想起城中村楼贴楼的逼仄与阴暗潮湿。
光鲜亮丽的静谧富人区别墅不会有哄闹的叫卖声与廉价晾晒衣滴落脊背的战栗,强烈地反差感让我感到格格不入的不安。
魏云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小指。
“别紧张,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惊讶地看向她:“你家人呢?”
“出差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他经常不在家。”
魏云弥的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空旷。三层的独栋小别墅,推开雕花铁门内的庭院里,自动喷淋正在运作,洒在那片修剪得过分整齐的草坪上。
我的帆布鞋踏上小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蹭掉漆的鞋底弄脏了这片净土。
“欢迎来到我的金丝笼。”魏云弥用指纹解开智能门锁,语气轻快地说出沉重的话。
玄关处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魏云弥却直接蹲下身,替我解开了鞋带。
“别担心,光脚就行。”
她的手指温热,如绸缎的长发垂落肩头的弧度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来,带你参观一下。”
魏云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客厅的整面墙挂满了她母亲的照片——那个纤细却侵略性十足的女人,或踮着脚尖跳芭蕾,或身着高定礼服走秀。
她的每个表情和造型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像极了上个世纪冷艳俾睨全场的超模。
我盯着照片里的女人与魏云弥如出一辙的眉眼,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你妈妈……好美。”
魏云弥慢悠悠地腾步上前,手指抚过相框里女人高傲又美艳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自诩为美神阿芙洛狄忒,却只是一个拥有‘阿芙洛狄忒情结’,为了美不惜付出一切的的拙劣演员。”
我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何用这样尖锐的词语形容自己的母亲。
魏云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另一副相框面前。照片里,女人身着紧身连衣裙,黑色的丝绒面料包裹锐利的骨骼和曲线,美得似乎连呼吸都是定制的。
“她最喜欢这组照片。这是复刻她的偶像——朵薇玛,那个被誉为‘时尚界最后的贵族’的超模界鼻祖的经典名场面。”
魏云弥的声音带着轻飘飘的冷意。她的指尖划过照片里女人纤细到病态的腰,停在那凸出的肋骨上。
“为了拍这组照片,她整整三天没吃东西,只喝水。拍完就进了医院,差点胃穿孔。”
我盯着照片里女人凹陷的脸颊和突出的锁骨,突然感到一阵窒息。那具躯壳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病态得令人胆寒。
“她……”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是个疯子。”魏云弥突然笑了,酒窝的阴影却让人感受不到明媚。
“她为了保持这样的身材,每天只吃一顿沙拉,还要催吐。最后……她死在了医院里,死因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多器官衰竭。”
我震惊地看着她,魏云弥的表情出奇地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魏云弥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她站在母亲的照片面前,单薄得像张纸。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迷恋那些瘦削的身体。”她转向我,眼神专注得近乎痴迷,“直到遇见你。”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喉咙发紧。
“我……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魏云弥笑着牵起我的手,“来,我带你去我的画室。”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被推开,一股颜料和松节油的气息扑面。房间宽敞明亮,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水彩画和素描。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摆放的画架,上面蒙着一层白布。
“猜猜这是什么?”魏云弥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摇摇头,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加速。
魏云弥一把掀开白布——画布上是穿着绿裙的我,蜷缩在树荫下,阳光透过叶隙在裙摆上投向斑驳的色块。画面中的我闭着眼,表情安详,像一颗沉睡的蕨类植物。
“这是……”我的声音微微发抖。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魏云弥轻声说,“那天体育课,你躺在树下的样子美得让我移不开眼。”
我盯着画布,突然意识到魏云弥眼中的我,和我自己看到的完全不同。在她笔下,我嶙峋的骨骼不是缺陷,而是一种独特的美。
“喜欢吗?”她问。
我点点头,眼眶发热。
魏云弥突然牵起我的手:“跟我来。”
她带着我来到阳台,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我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她牢牢扣住手腕。
“别怕。”她轻声说,“阳光下的你,最美。”
我站在阳台上,墨绿色的裙摆被微风吹拂,阳光穿透轻薄的丝绸,勾勒出我骨骼的轮廓。魏云弥站在我身后,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肩胛骨。
“看,骨之花在阳光下绽放了。”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让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灼热的阳光舔舐我的每一寸肌肤,我却不再感受到刺痛与不适。
“繁郁,”魏云弥突然从背后环抱住我,“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像一颗生长在阴影里的蕨类植物。”
她的手臂攀上我的肋骨,细细描摹骨骼的形状。
“而现在,你终于来到阳光下。”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魏云弥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引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魏云弥……”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突然松开我,转身从房间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回来。
“给你的。”她把盒子递给我,“打开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片精致的蕨叶。
“这是……”
“骨之花的象征。”魏云弥取出项链,绕到我身后,“可以吗?”
我点点头,感受她温热的指尖擦过我的后颈。蕨叶吊坠垂在我的锁骨之间,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
“很适合你。”魏云弥满意地笑了,“就像这条裙子一样。”
我低头看着胸前的蕨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从小到大,没人送过我这样的礼物,没人觉得我“适合”美丽的东西。
“谢谢。”我的声音哽咽。
“傻瓜。”她抹去我眼角的湿意,伸手捏了捏我的腰,“饿了吗?”
我摇摇头,胃却不争气地发出肠鸣。魏云了然一笑,拽着我来到了餐厅。她打开桌上的保温盒,里面整整齐齐列码着两个三明治。
“我做的。”她拿起一个递给我,“尝尝?”
我接过三明治,整齐的切割面嵌列着生菜火腿和煎蛋,层次丰富。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蛋黄酱的香甜在口腔里蔓延,让人满足得想哭。
“好吃吗?”她期待地问。
我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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