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男五裴云祯
“谢姑娘忙着去做什么？”
裴云祯悄然坐下，看了看她轻笑道：“你那么拘谨做什么？月政还说要带我好好看一番这盛京美景呢！这会儿人却不知道跑哪去。”
“世子殿下，我忙着去找我妹呢。”谢羽祉立刻毕恭毕敬起来，匆忙收起自己的笔记，低头看着地面回答他。
“哦？”裴云祯不仅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好又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姑娘刚才那一嗓子，整条街都听见了。”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随令妹一起投河。”
谢羽祉耳根一红，干笑两声：“救人嘛，嗓门大才显得情真意切。”
裴云祯也不拆穿，只侧头吩咐侍从去买两盏乌梅汤，亲自递给她一盏，语气忽然正经起来：“赐婚那日，我原以为你会当场掀桌子。”
“我倒是想掀，可金銮殿的桌子比我的命都重。”谢羽祉捧着冰盏，小声嘟囔，“况且世子殿下不也顺水推舟，说什么‘谢小姐池畔英姿，令云祯印象深刻’？”
她学着裴云祯那日的腔调，学得惟妙惟肖。
裴云祯低笑一声，眸光却难得认真：“顺水是真，推舟也是真。若当日真赐了婚，我未必不愿。”
谢羽祉一口乌梅汤差点呛出来。
未必不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为刚才奔跑而略显凌乱的鬓角和袖口蹭上的少许油渍，非但没有鄙夷，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景致。
“陛下收回成命，”他慢悠悠地说，语调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倒是让我少了个意外‘惊喜’的正妃人选。”
谢羽祉的心猛地一跳，面上竭力维持镇定：“殿下何意？陛下金口玉言，是为臣下着想。婚嫁之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想是深思熟虑，终觉不妥。”
一番话滴水不漏，还好是写古言的，这古言古语说得堪称完美。
“是吗？”裴云祯轻笑一声，尾音上扬，“‘不妥’在何处呢？是我裴云祯配不上谢小姐，还是……”他眼神在她脸上绕了一圈，“你觉得委屈了？”
“臣女不敢！”谢羽祉立刻垂首，声音有些硬邦邦，“世子身份尊贵，才识过人，是臣女高攀不起。”她心里暗骂：对！就是委屈！嫁给自己写的角色，真是好荒谬。
谢羽祉只想完成任务，然后回去，才不想嫁裴云祯！
裴云祯似乎看穿了她强压下的那点不情愿，也不戳破，只是笑意更深了些。
他端起桌上凉茶，也不介意，呷了一口，目光转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春水河。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他放下茶盏，懒洋洋地靠在简陋的长凳上，那份属于王府世子的尊贵气质与这市井面摊竟奇异地融洽，“说起来，公主府一见，本以为谢二小姐呆呆的，不过竟然会武功，倒没想到你竟是谢寒先生的女儿。”
谢羽祉愣了愣，说她呆？但是竟然提到了她父亲，于是她立刻转移话题。
“殿下……似乎对我父亲很熟悉？”谢羽祉试探着问。
“闻名已久！”裴云祯坦率道，脸上那份张扬风流被一种纯粹的向往取代，“我在京中见过太多华丽繁复的园林，不过是权力的堆砌，匠气十足。谢先生的园子……是有灵的，不过遗憾，谢先生在南方为我哥哥新婚造园时，我在盛京求学。”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羽祉：“所以，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谢羽祉心中警铃微动：“殿下请讲。”
“我听闻谢先生常年奔波于各地营造，尤其精于江南古法。”
裴云祯的眼神充满期待，之前的调侃一扫而空，“府城姑苏城外，恰有皇姑母早年的一座别院，因年久失修又几经人手，早已荒废不堪，失了原本江南山水的清雅韵致。我父王甚为惋惜，有心修复，却一直找不到精通此道、能兼顾前朝遗韵与江南灵秀的大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谢姑娘既是谢先生之女，想必也得令尊真传几分眼界。我想请你，如果可以，最好能再一次邀约谢先生一同前往江南。望以谢先生鬼斧神工之技，为我皇姑母修复那座失落的别院。也让我……能有机会好好领略一番令尊心中的江南。”
去江南？！
谢羽祉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裴云祯，看着风流不羁，正经起来讲话怎么这么文绉绉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裴云祯放下茶盏，
“我听闻谢先生为长公主造的‘问月小筑’里，有一处‘折雪桥’，桥下种满四季海棠。若能在桥边煮雪煎茶，才叫不枉此生。”
谢羽祉心头微微一颤，这人怎么如此性情不定，想到什么说什么。
折雪桥是她当初写文时随口杜撰的，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裴云祯却说得像亲眼见过。
“世子殿下……”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问“你如何知道”，还是该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云祯却已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笑容飞扬的模样，眼角眉梢透着少年人的傲气。
“谢姑娘若哪天真的想去江南，记得捎上我，或者叫我捎上你。”他眨眨眼，“我包船，管饭，还负责沿途讲笑话。”
他逆着光，忽然之间谢羽祉也迷糊，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与轻佻轮番敲打，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胡乱点头：“好……好啊。”
少年笑意更深，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补了一句：
“对了，下次若想再演‘落水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水性比太子好，省得你喊破嗓子。”
谢羽祉：“……”
她看着裴云祯翻身上马，衣角在晨风里扬起。
直到马蹄声远，谢羽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好像，被男五调戏了？
而且，她竟然还答应了！
等谢羽祉一路问到药堂时，谢珑青已经醒过来了，谢羽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累得直手动扇风，瘫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
谢羽祉将一路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把多出来的木箱放在旁边，繁重的衣裙被她撩起，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然后一口喷出来，“怎么这么苦。”
谢珑青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着很虚弱，但见她这模样还是笑道：“阿姐，这是药茶，当然苦了。”
“累死我了，珑青，你不知道有多难找，我一路问过来。看，我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酥饼。”
谢羽祉在一堆东西中挑出一个油纸包，一展，几块刚刚出锅的油酥饼，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她拿起一块递给谢珑青，自己嘴里塞了两块。
见谢珑青不答话，瞥见她手里篡着红色抹额，正是刚才裴月政的。
谢羽祉已然了知，嘴角不自觉上扬，但还是强装镇定担心道：“珑青，你没事吧。”
复又问道：“救你的公子是谁啊？看着有些许眼熟，好像在公主府时见到过？”说到这个时，谢羽祉嘴里抑不住的颤音和喜悦感都快要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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