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意外
春时昼短夜长,街上亥时更鼓响过不过一刻,定国公府东南处的院子却早已灭了灯。
房内案头博山路内沉香屑余烬冷却,唯余一缕极淡幽香与若有若无药气苦涩之意混在一起,将夜色揉得越发沉寂,倒显得喉间偶有压抑不住的闷咳声清晰起来。
裴衡病中身体疲倦却难有睡意,闭目养神之际几近寅时。
将将浅眠一二时辰便听到房门外传出些许嘈杂声,似是争执。
只听一人为难道:“实乃不得已,如今京兆府尹就等在门外,吵着嚷着要见大人。”
紧接着又听另一人性急却又时刻记着压抑声音,道:“现今卯时一刻!这时辰府尹来做甚?不对,甭管他为何而来统统撵走!天还没亮就来堵人家门,这是哪里来的道理?赶走赶走,快快赶走!”
“我本也是这般劝的,想着让府尹大人晚些再来,可是……”为难声再次响起,“府尹大人实在狼狈,还……还吵嚷着说见不着大人绝不离开,这可实在是为难……毕竟是府尹大人……便想着还是来通报一番吧。”
“他既愿等,那便让他等去,难道还怕他不成!听我的,你就去回不见客——”话未说完,先听得身后传来些许声响,又听身后传来带着三分倦的音色,道:“府尹可说因何事求见?”
院中本在争执的岑夫子与前来传话管事闻声均是一怔。
岑夫子无声环臂盯视已充分显露他的不耐。一旁管事回神后立即道:“大人,是……京兆府尹求见,说有急事需得即刻向您汇报。”
裴衡:“……知晓了,先请府尹大人到前厅,我稍后便到。”
管事:“是。”
待管事离开,岑夫子上前训话:“几次三番说了让你仔细将养,你便是这般将养的?这才什么时辰?你便是这般遵从医嘱?”
无需裴慎之刻意编借口,只看裴慎之眼下青之色,脸色比昨日更差,他便知晓昨夜定是彻夜难眠。
裴衡不做辩解,只说:“只此一次。”
岑夫子冷笑一声未作声,然眼神明摆了他并不信此番糊弄人的言论。
与裴衡相识多年,起初岑夫子也被裴慎之人畜无害模样骗过。
裴慎之待人既谦和亦真诚,从不欺人,不自持身份眼高于顶,丝毫不见世家贵族纨绔傲慢,再加上一等一皮相,实在易惑人。
药王谷中裴慎之虽是抱病休养,却也是闲时听花落,静坐看云移,风过数松针,汲泉分松色,抚松等月来极雅致飘逸人物,是以,药王谷多年无一人不对其夸赞,可若真是将他视为超然物外,心如止水之人,那便大错特错。
裴慎之此人看似云淡风轻,骨子里却是极有主见,执拗得很,认定了什么便是什么。
就像药王谷里那株被裴慎之拾回来养在窗边的白梅。
那本是残枝,是园中挑拣过后准备遗弃的,连花匠都说养不活的,偏裴慎之见了,又给拾了回来。
人人都道白梅为枯枝养不活,甭管如何唏嘘,提议,裴慎之一概不理,只悉心养着,等着。
那株白梅一年未开花,两年未开花,三年未开花。
每每他从裴慎之房前经过看到那枯了的枝丫几次生出扔出去的冲动又只得拼命遏制生生压下,谁料在第四年,那株弱得要死的白梅竟开了花,微微颤颤,还偏在寒冬盛开。
是以,自那之后他便知晓,裴慎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执拗且有顶好的耐心,认定之事别说八匹马,便是八十匹马都拉不回。
思绪收回,岑夫子只得在心中叹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做大夫的便是要救死扶伤,万万不能跟病人计较,更不能被病人气倒。
约莫一刻钟后,裴衡去往前厅,还未等迈上台阶先有一身影跌跌撞撞扑来,高声哭喊:“裴大人救命!求裴大人救下官性命啊!”
言毕,那人踉跄跌落在裴衡面前,裴衡这才看清来人是京兆府尹。
只见京兆府府尹蓬头垢面,身上官服也多有破损之处,且官服破损边缘并不规则,瞧着……像是被火焚烧情状。
京兆府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目悲怆却说不出完整利索话,只得身旁衙役回话:“……回裴大人,大事不好……京兆府走,走水了。”
跟过来的岑夫子恰巧听到这一句,笑了:“京兆府走水,难道不该去寻军训铺,你们来定国公府做甚?难道是想请定国公府出救济银子修缮京兆府?”
衙役知晓岑夫子身份,顾忌着定国公府声名不敢反驳,只卑微回话道:“……大人……京兆府多处走水,多处被焚毁,其中验尸房亦是……”
裴衡颦眉之际,岑夫子心中亦有不好预感,问道:“那验尸房里的尸身……”
“全烧完了,”衙役苦道,“夜间突然走了水,待发现时已是好大火势,我们大人几次想要冲进火场抢救奈何火势太大……”
京兆府尹哭声又起:“裴大人救我!求裴大人救我啊!发生此等疏忽,实在不应该,求裴大人救我,求裴大人向皇上陈情饶恕下官失察……”
衙役:“裴大人容禀,事情并非全然我家大人缘故,是伙房里的厨子吃醉了酒在厨房过夜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这才引发了火势。这些时日为处理案情大人食宿皆在府衙这才以最快速度扑灭火势,若非如此,只怕损失更重。”
“快快闭嘴,在京兆府发生此等大事如何不是我的罪过,你休要在裴大人面前说这些为我辩解,”说完,京兆府又忏悔道,“裴大人要我们以嫌犯样貌探查消息,如今消息得不着反倒是毁了尸身如何不是我的过错,可怜无头尸案与孙大人灭门案丝毫无进展,又没了尸身,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若是耽搁了裴大人查案,惹得皇上动怒,那便是我的罪过,全是我的罪过啊!”
厅中静了片刻,随后裴衡声起:“木已成舟,大人无需过分苛责。”
“裴大人!”京兆府尹听此宽慰之语心中一喜,感激涕零抬眸,“裴大人,下官知晓下官无能,裴大人无需宽慰。”
裴衡又问:“事已至此,大人可有打算?”
京兆府尹抬手抹了抹眼角,他负责无头尸案与孙家灭门案,两桩案子并无人证,唯一称得上的物证也已被烧毁,案子查无可查便是断了线索,既如此何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毕竟为官多年又知晓裴衡清明名声在外,京兆府尹心思微微转了转,小心抬眸,请示:“依大人之见……”
岑夫子实在看不惯此等奸猾斡旋,回怼道:“这府尹真是好生奇怪,适才问你,你又回问,难不成今日京兆府火势太大,府尹大人耳朵里全落了灰?若是如此,府尹大人当真该去看诊。”
裴衡沉默一息,只说:“京兆府可有保留嫌犯画像?”
京兆府尹唇角下意识向下瞥,委屈:“……本是留了的,如今全没了。”
嫌犯死了,一场大火,尸身没了,画像毁了。
岑夫子听闻心中突然起了火气,赞道:“府尹大人当真是好生精明干练。”
京兆府熟稔赔罪:“下官无能,大人恕罪!”
裴衡已在思虑间有了对策:“嫌犯样貌我尚记得一二,可描做画像交由京兆府探查,只案情不容延误日久,圣上既命府尹大人督查府尹大人必有过人之处,待今日查验有所进展,明日觐见也便易言明情况。”
京兆府尹一听眼睛直了,原本半俯在地上身子也在悄然直起,瞠目结舌:“裴大人……”
“另无头尸案本就身份不明,线索难辨,昨日府尹大人提议尚可,虽是繁琐,但层层筛查下去未必无结果,劳烦府尹大人多多督促,从春闱学子入手,着人查实贡院记录参加春闱学子身份,姓名,籍贯,可有归家?一一落实详实,若有失踪者或者久未归家者一一问询,查验,看可否与无头尸信息应对之处,府尹掌管长安事务,明察秋毫,如此若圣上过问府尹大人也便有所交代。”
一番话下来京兆府尹已然怔愣,未来得及反驳,只听的裴衡道:“嫌犯画像稍后便送往京兆府,”说着便下了逐客令,待他回神,还未来得及追上前只见裴衡已先行转身。
京兆府尹只觉心漏跳半拍,当即眼睛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裴衡见状,示意厅中管事:“送府尹大人去医馆。”
管事愣了一瞬,随即赶忙道:“……是。”
待人走后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岑夫子忍不住问出声:“我便是大夫,你为何不让我诊治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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