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一一二上 玲珑舌灿巧解僵持

贾母仍是赌气说着回南边去的话，凤姐拍手笑道：“上南边去？那敢情好啊，这一程子我也正闷得紧，也想着要往南边儿去逛逛才好，不如咱们都去。”

若在平时，贾母听见凤姐说笑，一定与她接几句话，此时却无这等心情，只是瞪着眼睛，看一眼可恶的贾政，又看一眼可怜的宝玉。

凤姐又笑道：“老祖宗，生气归生气，您难道要叫宝兄弟在这硬凳子上一直趴着么？若是这一个形状，他可怎么上南边儿去呢。老祖宗，您瞧瞧我这一个法子好不好？”

凤姐说罢，向外扬声道：“都进来罢！”

话音刚落，外头马上进来四个强壮媳妇，一起抬着一架轻轻巧巧的藤屉子春凳。

贾母见了这春凳，拍了拍凤姐的手，点头道：“这个是极好的，难为你安排得周全，只是千万要仔细些儿。”

凤姐笑道：“老祖宗放心，这四个人素日都是最老练的，保管是千妥万妥的。”又对众媳妇吩咐道：“都听见了罢？”

四人齐声答应了，跟着就上前去，小心将宝玉轻轻抬起，趴伏着放在春凳上安置好，又取了一领凉被替他轻轻遮了伤处，跟着便回四角站定，领头的一个念一声“起”，四人便稳稳当当将他抬起来。

凤姐笑道：“好了、好了，这便是都妥当的了。老祖宗，咱们这便上南边儿去罢？我想着，咱们还是坐船好，一路上有那好些个名胜，尽可往码头上停下来去逛。”

贾母急道：“我把你这专会惹人着急的猴儿认真打两下子才好呢，这会子还说什么南边的话，你弟弟这个样子，如何去得？”

凤姐笑道：“是，全依老太太吩咐。”说着便对领头的媳妇使了个眼色。

那媳妇便对袭人道：“姑娘在前头引着咱们些儿，这就走了。”

袭人点点头，一行人便要向园子里去。

贾母忙道：“送到我那里去！”

媳妇们忙应了，心中也自欢喜——从此处往贾母院里可比去大观园内的怡红院要近便多了。

众人便一径向贾母正房去了。

凤姐笑道：“得啦，老祖宗，宝玉已进去了，咱们快跟上罢。”说着便向贾政福了福身，将贾母半夹半搀地撮弄到厅外，仍旧交代给来时的婆子，安顿到软轿内，抬起来便走。

鸳鸯和琥珀分别搀着王夫人和李纨走出来，也交给凤姐，两个丫头则忙跟着贾母的轿子去了。

凤姐掏出自己的手帕子给王夫人拭泪道：“宝玉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向来是又听话、又出色的，老爷虽是一时生气、打得重了，恐怕也都是皮外伤为主，想来不至于真有什么差错儿的，到底是小孩儿家，精心养几日，必然是好全的。太太且宽宽心罢，心里老爷究竟是对他寄予厚望，这才管教他。”

王夫人回身看了一眼独个儿颓然坐在厅中的贾政，叹了口气，点点头，又问道：“出来这半日，你那里可离得了人？”

凤姐笑道：“太太只管放一百个心，平儿在家呢！里头也已安排好了，待宝玉进去、一准是安排妥当的。”又回头嘱咐李纨：“才哭过，好歹缓一缓，外头虽然热，总不免闪了风，你自己留点神，好生陪着太太。”

李纨仍在拭泪，听见这话，点点头，同王夫人两个也往贾母房中去了。

打发了各路的神仙，凤姐向外头连廊上走了两步，对着转角处冷笑道：“出来罢，少在我眼前儿弄鬼。”

果然有一个婆子低着头走出来，凤姐看时，原来是王善保家的。

方才众人忙乱时，就见这人在这里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只是来不及发落她，可看清是这人，她虽一贯糊涂拎不清，可到底是邢夫人的陪房，投鼠忌器，却不能认真罚她了。

凤姐笑道：“嗳，我才没看真切，还当是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险些儿错怪了好人了。你不在里头当差，怎么出来了，可是大太太有什么事吩咐？”

听说宝玉挨打、老太太又闹着要回南边去，王善保家的便也趁乱出来听热闹，准备回去学给邢夫人听的，不想被凤姐捉个正着，她正也有些讪讪的，见凤姐不追究，便笑道：“没有什么事，我出来是……给奶奶，欸，给奶奶请安。”

这个蠢货。

凤姐心里冷笑，面上却和善，笑道：“这也罢了，我这就进去的，何苦又巴巴地赶了来，咱们一起进去罢，我那里有现成的绿豆汤，也正要孝敬大太太去，只怕我忙着走不开，正好你带了去。”

王善保家的一贯没有眼色，闻言只认定凤姐是跟邢夫人是一头儿的，忙答应不迭，跟着凤姐一路走着，笑道：“才里头好热闹，奶奶今日也看了戏了。”

凤姐微笑道：“家里一日千八百件事，照你这样说，到处都是戏了，我却不得空儿看。”

王善保家的笑道：“我们倒有空儿，只是没那样好体面、不准我们进去看。二爷今日是为了什么挨打、怎么竟能闹得那样地步，奶奶也告诉告诉我们。”

凤姐停下来，做出一个思索的样子来，王善保家的无法，也只好停下来，耐着性子等着，只盼能从凤姐嘴里听到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凤姐却自言自语道：“今儿晚上要办什么吃食，这却得同厨房先知会一声儿。”

她原来想的是这件事，王善保家的“啧”了一声，凤姐转向她道：“你才问我什么？我想着老太太的吩咐，一时倒不听见的。”

王善保家的还待说，凤姐又打断道：“罢了，这会子也不是个说话的时候儿，我还赶着进去。有这样的事，你也赶紧去将大太太请了来，一起去看宝玉，若是迟了些儿，老太太心里又不自在、要说大太太不关心宝玉了。”

王善保家的听了，觉得十分有理，果然便赶着去见了邢夫人，如此这般说了一回。

其实除了远远听得的一两耳朵，王善保家的走了这一趟，竟是什么信息量也没有，她却不觉得，还夸了凤姐两句，只说二奶奶向着大太太、特地叫人来提醒，说得邢夫人也满意起来，又忙换了衣裳，依言来探宝玉。

宝玉被送到贾母房中，赖大带着王太医等几个常来往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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