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央央——”
“央央——”
虞央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昏沉之间有一道轻柔的声音一直在呼唤她。
是谁？
虞央费力睁开眼睛。
四周都是迷雾。
女声散在雾里，辨不清来处。
“你是谁——？”
“央央——”
“央央——”
女声视若无睹，仍在自顾自轻唤。
虞央努力辨认方位，朝声音方向走去。
雾气不知为何亲昵的环绕在虞央身侧，随着虞央走动的脚步，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似在指引她。
虞央朝前走去。
声音愈发真切。
不知走了多久，朦朦胧胧之间，仿佛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虞央莫名的，心脏一跳，不愿再走下去。
“你到底是谁？”
“央央——”
女人如光团一样只有模糊轮廓，但虞央就是知道，她转身看向了她。
“央央——”
女人又喊。
忽起一阵大风，朝虞央席卷而来，虞央猝不及防，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天旋地转，再清晰之际却到了一处陌生之地。
虞央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一道刺耳的碎裂声就拉回了她的注意。
“妈的哭哭哭！一天吃他妈那么多奶粉，还哭！生下来那天老子就该丢了！！”
虞央视线不受控，她似乎附身在谁的身上。
随着附身之人的蜷缩，虞央跟随她的视线，看见了怀中被紧紧护住的婴孩。
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孩，哭的鼻头通红。
虞央猛然僵住。
这是小时候的她。
那抱着她的女人是谁？
二十多年，虞央与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见面。
但她看不见女人的长相，她住在女人的身体里。
她只能通过女人的视角，看见她日复一日的在酗酒家暴的男人地下，艰难的生活。
她害怕孩子在男人熟睡后哭，因为那会惹来男人的毒打
她会应激的立马紧紧捂住小孩的嘴，但一瞬间她又松开手。
女人落着泪，小小声哄慰她的孩子。
“小宝别哭，别哭，是妈妈的错。”
“妈妈没有母乳，家里也没有奶粉，你就是饿了……”
“不哭不哭……”
女人自己却泣不成声。
她在四四方方的破房子角落蹲着，一点一点喂襁褓中的小孩喝糖水。
这本就飘摇不定的生活在某日终于被打破。
男人找好了送养的人家，他要从女人手里抢过孩子。
长年累月的家暴，这是虞央第一次看见女人如此激烈的反抗。
男人愤怒的拳头落下，而女人挣扎之中拿起酒瓶，狠狠砸到男人头上。
比女人高了快一个头的男人不知为何，一个酒瓶竟要了他的命。
女人意识到她杀了人。
杀人的恐惧让她慌不择路的一遍一遍推动男人的肩膀，试图唤醒他。
可她抱着孩子又笑，她终于摆脱了男人的掌控。
可事情迟早会败露，女人知道自己哪里也逃不了，更何况她还带了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孩。
女人把家中还有男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一遍，她全部卖了出去。
几天已经过去，她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男人的尸体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冰天雪地之中，女人把买来的新棉袄穿到她的小孩身上，还有一罐奶粉，她也一同包在了襁褓里。
孩子胖胖鼓鼓的一团，女人看了直笑。
真像个喜庆的福娃娃。
但她没办法再陪她的福娃娃了。
女人找来纸笔。
她文化不高，写在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是很好看。
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的模样。
纸上写了两个：
虞央。
她轻声念着，又望向襁褓中熟睡的婴孩。
“央央——”
女人喊。
“央央，央央，你和妈妈姓，你是妈妈世界的中央。”
最后一次亲吻小孩，女人在院长发现她后，仓促离去。
她回头看了又看。
“等等妈妈。”
“妈妈很快就回来。”
女人再也没回头。
她到警局自首。
很可惜她自以为的自首并没能赦免她多少罪行。
过去的年代里法律还没有那样完善，所谓的正当防卫的认定难之又难。
女人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刑数十年。
但不再终于活在恐惧下，狱中的女人反而开朗的很多。
她牵挂着自己的女儿，她永远是监狱里最服从管教，参加劳动改造最积极的那一个。
她期盼自己能够减刑，她想要早点出去。
可是好像苦难总喜欢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女人生了病。
常年的饥饿与毒打给女人的身体留下了不可治愈的隐疾。
过于瘦弱的身体让一场本不严重的疾病迅速拖垮了女人的身体。
她没能挨过最后的岁月。
在离出狱不到两年的时候，女人去世了。
她为自己女儿偷偷做的玩具，最终一个也没能送出去。
虞央借着女人的眼，看见了她意识弥留之际最后的画面。
是一个婴孩在笑。
女人便也笑。
“央央——”
“央央——”
女人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虞央捂住嘴，泪流满面。
“央央——”
声音又响起。
虞央猛的转身。
却是问，
“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
一阵风从耳后轻柔的抚来，虞央想转身，却骤然陷入一个有些冰冷的怀抱。
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要看，妈妈已经没有身体了。”
虞央眼泪控制不住，她痛的不能呼吸。
“为、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恨了你这么久。”
你承受了我的恨意这么久。
明明，明明你不是……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女人却只是温柔的，用她冰冷的手轻轻盖上虞央的眼睛。
“妈妈不怪你。”
她轻柔的贴着虞央哭的红肿的眼睛，冰冷的温度一点点缓释那泪的灼痛。
“可能是老天也怜悯我可怜的小孩，她让妈妈可以变成一个虚无的系统，陪在你的身边。”
“只要我的央央重新爱上这个世界，那妈妈就可以摆脱系统，再见你一面。”
女人很欣慰的笑。
“我的央央又拥有爱了。”
“妈妈很开心。”
她从背后更深的抱紧虞央，她的下巴轻轻靠在虞央的肩上。
“妈妈最后想说——”
“央央，我希望爱没有迟来。”
“我希望我祝福的声音最终得以跨越山海。”
“我希望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活的灿烂。”
“我希望她可以知道她仅有一次的生命，和别人一样，都受到期待。”
虞央猛然抓住女人冰冷的手。
“你要走了吗？”
“妈妈要走了。”
女人的身体好像开始变轻，虞央颤着手，却固执的一点点攥紧。
但慢慢的，她又一点点松开。
“你要过自己的生活了，对不对？”
“嗯，妈妈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虞央眼泪还在流，但她又扬起一点笑。
最后，她轻声说——
“你一定要幸福。”
女人也跟着温柔的笑。
“去吧我的孩子，你也去找你的幸福。”
世界开始坍塌。
虞央再次醒来。
当真实的触感再回到身体时，虞央看着虚空，又轻声说一句。
“你一定要幸福。”
风吹过，温柔抚起虞央的发丝。
虞央开始奔跑起来。
-
“阿曜，再见。”
极度逼真的仿造影像弹出，女孩儿带着笑颜，声音温和。
一身肃冷的人脚步微顿，他沉寂的眉眼在听见女孩儿的声音后染上一点柔和。
“嗯，再见。”
随后又恢复往日冷然模样，跟随下属，脚步不停，往外走去。
偌大的客厅之中，仅有两位佣人在埋头安静做事。
人刚走，便有一个女佣大大呼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女佣道：“统帅怎么突然回家了！”
她劫后余生般拍拍胸脯：“刚刚我觉得空气都凝滞了，我都不敢大声呼吸。”
年长许多的另外一个女佣嗔怪的看她一样：“统帅只是看着严肃，除非做错事，他从未苛责过谁。”
“我要到退休年龄了，你认真跟着我学，以后好好接替我的位置，老老实实在这干，是一份活少待遇好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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