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安稳背后
落日沉入山口时,林青禾一行人终于归来。
柴刀、竹篓、麻袋、绳索,全都挂在肩上,最中间的担架上绑着一头已放净血的成年野猪,身后背篓中还塞着竹笋、葛根、野菜、苦草和两根粗大的野艾草。
门一推开,小院顿时热闹了。
“哎呀我的天,这猪哪儿来的!”赵芦花第一个扑过来,瞪大眼睛,“这可是……真野猪啊!”
孙豆儿和小青麦躲在墙角,只敢探出小脑袋,怯生生看着那黑毛丛生、獠牙外露的庞然大物,小脸写满了惊恐和敬畏。
可等锅里的肉汤香气升起来时,那点害怕便烟消云散了。
*
众人先合力抬猪至后院空坪,开始处理。
“来,把灶房边那张大桌子搬出来。”
“火盆烧起来,水先烧着,拿布帘子挡一挡,别叫孩子乱看。”
林杏枝俨然一副主将模样,袖子一卷便开始安排。
众人分工明确,几人围着野猪处理放血后的清洗和剖解,几人磨刀、煮水、烧灰,还有人备料、生火、打洗器具,一时间小院后头热闹如集市。
野猪致命伤处抹着用来止血的草木灰——这样能掩盖血腥味,防止院中招来野兽,也能抑腥,此时已被清洗干净。
紧接着,剖腹开腔。
“背脊这块筋要取。”林杏枝指着靠近脊骨的一条发白腺体,“这是雄猪的臊腺,不剜掉这肉会膻得发苦。”
魏长福照着她说的剜出那条腺体,丢入一旁火盆中烧毁。
“股间这里也有白筋,要一起剜。”她又道。
林杏枝从前在冯家一直是什么活儿都要干,哪怕村中杀猪这样几乎都是男人去的事,她也没被指示着帮衬,这能为冯家换来几两肉的报酬。
而她在苦难中重生,拥有了更有力量的自己。
“杏枝姐真厉害……”赵芦花一边刮毛一边佩服,“我们都没杀过这玩意,她一说就知道哪儿该剜。”
“她可是林姑娘的姑姑。”周晓萍笑道,“她们家哪个不是有本事的人,小青麦都比别的孩子胆子大有主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手下动作却没停。
不多时,野猪分割成数块,带骨的、去皮的、带筋的,各归一类。
林青禾挑了最嫩最鲜的一块腿肉,切成厚片抹盐,用明火炙烤;又选出新鲜内脏与猪头骨,配藿香、野葱、生姜一起放入陶罐,打算慢炖成一锅热汤。
火炙山猪肉,是炙烤里的极致。
先将猪皮用火燎过,再刮去焦黑的皮渣,只留油亮表皮,再切大块上盐,用明火慢慢翻烤。
一时间,松枝燃起的火焰跳跃着,木炭的热度逼得人眼泛泪,可那肉香,也正是从这热浪中汩汩而来。
“这香味……比过年还香。”刘榆蹲在一边,眼都直了。
另一边,藿香炖猪杂的陶罐也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将猪心、肝、肺一一洗净切块,配上野藿香、野葱白、野姜与几颗山茱萸,加足清水,放在炉灶中慢慢熬着。
这是她从《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看到的做法,说是“军旅山野羹”,原为行军途中强体祛邪之用,如今最适合小院里这群病后刚愈的人。
“这锅是药,也是肉。”她低声道,“人人有份,吃好吃饱。”
终于,菜熟饭热。
林青禾让人铺了席,把炙肉切块放在大盘中,又拌了点野蒜汁;猪肝炖藿香盛入小碗,汤色浓郁油亮;还有一锅炖得稠香的葛根野菜粥,留给孩童与病后之人。
小院里,草棚下,众人围坐一圈。
有人笑,有人抢,孙冬生嚷嚷着要第二块肉,小青麦在旁边舔着油亮的指头,眼睛都眯成了弯月。
王翠翠吃一口肉,眼眶一下红了。
“我想起我娘……以前冬天也烧过一锅猪杂汤,那时候我们没钱,猪杂还是村子里人好心送来的,喝一口就觉得暖到了骨头里。”她低声说完,把碗紧紧捧住。
周晓萍拍拍她的肩,笑着说:“你娘肯定希望你多吃几碗。”
风从墙头吹过,吹散了锅边的热气,也吹拂了席地而坐众人的鬓发。
夜色渐沉,院中却亮着数处火光。
炙肉继续,汤锅不熄。
林青禾坐在灶台旁,看着众人喧闹吃饭,眼中却难得有了几分安然。
不是每一战都要枪林弹雨,不是每一次胜利都轰轰烈烈,有时候,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赢。
她端起自己那碗汤,轻轻喝了一口。
咸香、微苦,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不是简单的一顿饭。
这是一场艰难生活之后,对“活着”的庆祝。
*
夜渐深,月上枝头,小院中的热闹逐渐沉静下来。
剩下的肉被拌上盐和药草挂在灶房后头晾晒,粥锅里只余半瓢浓汤,灶膛的火星还未熄尽,仍在黑暗中闪着红光。
吃饱喝足后,有人歪在墙角,有人倚着门槛,也有人坐在廊下说着白日的见闻,话语声稀疏,却仍带着饭后的安稳和踏实。
林青禾将草席铺在院中,让众人围坐下来。
这场饭后的小聚,并不只是为了话家常。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她必须开口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月华如洗,四野安静,仿佛世道真的要转好了。可她心中却越发不安。越是这样的静,越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几日,小院的日子过得算不错。”她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菜有了,米也添了一些,肉汤都喝上了。”
“可我得说一句让大家不太爱听的话。”她看着那一双双望来的眼睛,缓缓开口。
“眼下这日子,看起来是好,可实则是悬着的。”
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孩子们已经睡下,余下皆是能听懂话、能做主的人。
“我知道大家都喜欢花溪。”林青禾直言道,“这里有屋顶、有城墙、有官府、有集市,比山中强太多了。我们从进城到现在,先是极寒,再是疫病,但也总算是熬过来了。”
她顿了顿,继续:“这段日子大家都盼着能在花溪扎根,说不定在这里过完余生。可我必须提醒大家——现在不是扎根的时候。若真在这时候安下心,才是真的危险。”
她环视四周,没有人接话,但她也没停。
“从那次征粮开始,城里的风就变了。你们可能没太放在心上,可我一直记着。花溪这地方偏僻得很,以往朝廷也懒得管,可如今,连这里都来人要粮,这说明什么?”
她抬手,语气微重:“说明外头乱了。且乱得很。”
“再想深一层。征粮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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