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春水皱
听师父这样说,沈绾也自知不便再待下去,正要出门,忽听大山说:“天黑路不好走,我、我送你。”
沈绾看了眼外面天色,虽有朗月高照,可想起二柱爷孙俩,还是心有余悸,遂点头:“也好,劳烦李大哥了。”
李大山挠挠头,只嗯了声,从外头寻了辆牛车。
他性子沉闷,一路上没什么话,更是不知沈绾家住哪里,只这么闷头陪她走着。
二人赶在宵禁前入了城,李大山驾着牛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阒静的街道上。
今晚的月色的确好得不像话。
他身形高大,影子被月光拉得又高又长,视线倏尔一偏,落在青石板路两道影子上。
沈绾坐在车后,他的影子比她的高出一头还多,初时还隔着距离,可转过一处街角,那两道影子竟莫名交叠在一处。
李大山脸侧的肌肉极不自然地抽动一下,转而别开目光。
“李大哥,你怎么了?”沈绾好奇地望向他。
李大山虽然皮肤黝黑,可五官长得并不丑,反而是极具野性力量感,只是他的性子同当年的谢翊一样闷冷,故而看上去总有股生人勿进的气质。
“没什么。”
二人又陷入沉寂。
“那个……”沈绾素来不喜这种沉闷的气氛,绞着脑袋随口起了个话题,“李大哥,你家中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吗?”
“嗯。”李大山点头,“我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沈绾颇为意外,“怪不得你这般为乡亲们出头,他们外出避难,只有你留了下来,就不怕被官差捉了去?”
“不怕。”李大山嘴角绷直,凝视前方,“我一个人惯了,无牵无挂,随时都可以豁出这条命,就算是死了,乡亲们能为我敛尸下葬已算是照拂。”
他身上的孤寂感太过强烈,沈绾不由喉头一涩,“李大哥,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你就不是一个人。”
她侧眸望向他,目光真挚热烈,“你若是出事,至少我会为此难过。所以,不管何时,请好好爱惜自己。”
李大山眸光一滞,想要转头看她,却提不起勇气,良久,只低头“嗯”了声。
将军府处在闹市区以东,二人转过两条街市,已然到达。
“你……住在这?”当看清将军府那尊贵显赫的门楣时,李大山不由愣住。
“哦,一直忘记说,我虽在御马司当差,可也是将军府的女婢。”沈绾毫不避讳解释,“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李大哥不如进府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城吧?”
李大山还未来得及反应,春桃已从侧门小跑出来,“姑娘可算回来了。”
“今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你以后不用一直等我。”沈绾笑着解释。
“那怎么成,我得了将军吩咐,每晚是一定要等姑娘回家的。”春桃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眨巴起来平添了几分娇憨。
沈绾笑了笑,不再同她纠结这点,转而介绍起李大山:“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城门已关,他一时出不了城,能否帮他在府中安排一间住处?明日一早他便离开。”
“既是姑娘的朋友,自是没问题。”春桃瞅了眼李大山,在前引路,“跟我来吧。”
当晚,李大山就这么住进了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的大将军府,平日里睡的木板床骤然变成了软垫锦被,虽是奢华至极,却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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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京都衙署突然接到投案,一群人自称是西盘街爆炸案的犯事者。
本以为这桩棘手案终于能够审结,可仔细一问,这伙人居然在认罪同时状告当今亲王——耶齐雷。
京都府尹吓得不轻,本想草草了事,可这案子不知怎的竟上达天听,朝堂一番激论后,由三司会审,主审官正是当今丞相代鄯。
与此同时,街头巷陌不知从何时传出一首童谣:
长嘴鹰,铁缰马,一朝踏碎汉家瓦;北人骑,南人爬,命轻骨贱颠皇家。
这首极具造反意味的歌谣在民间不胫而走,很快自北向南,遍布乡野,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拓摩皇族要屠尽天下汉人之事。
这般含有煽动意味的言论自民间传至庙堂,曾经那些在拓摩招揽下臣服归依的汉人旧臣,此刻竟前所未有地抱成一团。
他们在朝堂本就被那些拓摩臣子压上一头,积压已久的不满借由这个档口全面爆发。
耶齐格身为皇帝,近日来愈发为这些事感到头疼。
这日金殿议事,代鄯捧着一摞卷宗恭敬呈上,里面详细记述了李家村及周边村子农户的供词,劫掠人口、轻贱人命、私设赌坊等罪状一一列述。
金老板身为赌场东家,自是首当其冲。
而其中牵涉的大小官员,多半以拓摩人为主,那些养尊处优的王侯贵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故被同族之人审判。
也正因如此,朝中汉臣开始口诛笔伐,大议此案性质之恶、影响之大,务必从严追究。
耶齐格倚在鎏金云龙座上,单手撑着额角,静听座下群臣争论。
“皇上,此案若不能公正审理,只怕会失了民心,动摇天下。”
“危言耸听!此案不过是因刁民作乱,有司衙门不将其速速定罪,反倒任其攀咬,难不成我拓摩一族就都是罪人吗?”
两派朝臣争执不下,耶齐格的脸色越发难看。
“丞相,此案由你审理,你认为该当如何?”
事情闹这么久,耶齐格自然清楚这赌场案背后的猫腻,虽有心包庇,可到底要顾及朝臣。
当初定下由代鄯审理案情,一来是看中他身居高位、能力出众,由他来主理,无论哪方朝臣都说不出什么;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自己这位肱骨之臣的忠心。
他深知代鄯与谢翊交好,此二人在他逐鹿中原的过程中可称得上左膀右臂,文臣谋定,武将后动,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如今谢翊入狱,他也想看一看这位丞相是否愿意揣摩上意,将忠君事主之责高摆在兄弟情谊之上。
见耶齐格发话,代鄯遂拱手上前,“回陛下,此案盘根错节,臣也只是秉公审理上报,赌坊主金万全贿赂官员、大肆敛财,甚至不惜囚禁人口,此乃事实,至于百姓状告之事,臣不敢妄言,具体该如何定夺,还要看陛下天威。”
代鄯一番话说得模糊圆滑,却颇合圣意,耶齐格脸色稍缓了些。
“只是……”代鄯欲言又止,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折子,“有一事臣不得不禀告陛下。”
魏公公小步上前接过折子呈上,耶齐格瞥了眼,却并未接过,“丞相有事直言。”
代鄯肃容:“近日来,民间流言纷扰,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北方暴乱并非偶然,据臣查明,自开春来多地旱灾,民心本就不稳,前朝乱党盘踞南部已久,对朝廷虎视眈眈,遂借此机会北上煽动,这才造成了南北联合骚乱之势。如今,若是朝廷任由发展,迟迟不做决断,只怕后患无穷。”
耶齐格眉头暗拧,代鄯所言正是他担忧之事,拓摩入主中原时间不久,南部一些城池也并未攻下,因着一件小案子而闹得天下动荡,实在不值得。
静立在侧的耶齐雷终于按捺不住,轻蔑道:“区区乱党,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本王自可带兵镇压,根本闹不出什么乱子!丞相多虑了。”
“并非臣多虑,”代鄯的语气仍旧不急不缓,一副忠心奏对的良臣之态,“自古长久盛世,皆是天下臣民归心,如今因京中案子,致使流言纷纷,让天下百姓误以为我朝圣主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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