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马车不断追赶飞驰，行进数十日，终于抵达了江北。几人将马车留在城内换了些银钱后，便是纯靠脚力，一步一步地往前线靠。八月苦夏，烽烟被夏风卷得仓皇，土壤被烈日烤干，每迈一步，鞋底便会带起尘土在空中肆意飞扬。直至夕阳西下，三人才终于瞧见了一片营帐。

大周军队经历上次偷袭后痛定思痛，转而驻扎在一座山脚下，取地势之利，充当天然屏障。此山原本山势逶迤，松柏青翠，因着每到黄昏，落日便会将山边的晚霞染成绚丽紫色，而得名紫云山。此刻却因着战火的侵蚀，草地被践踏得粉碎，葱郁树木被烧成了枯枝，形成一副斑斑驳驳的秃景。

军营前伫立着一高一矮两名守卫，一见三人，高个守卫便是支起长枪警惕询问道：“来者何人？擅闯军营可是死罪。”

“这位军爷，我们几个是大夫，此番前来是来援助前线的。”李行风被那气势吓了一跳，慌忙地打开包袱展示着诸多药材，“您看，我们带的不过都是些治病救人之物。”

高个守卫浅浅查看了一番便正欲放行，矮个那位却是出言提醒：“当心有诈。北疆人阴险狡诈，说不定就是他们假扮的间谍。还是先给他们搜搜身，确保万无一失。”

“有道理。”高个守卫点了点头，便伸出双手将李行风仔仔细细地从下到下搜查了一番，就连长靴都令其脱下，又谨慎地往地面倒了倒。

李行风乖巧地任由对方动作，直至检查完毕，才笑道：“军爷你看，我们没带什么兵器吧。”

“行了，你可以进去了。”高个守卫不耐烦地将靴子丢给他，又朝江意晚和春儿走去，“来，轮到你们两个了。”

李行风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他一个大男人被这么胡乱搜身倒是没什么要紧，可身后那两位可都是女子啊！他一边套上靴子，一边单脚跳着又挤到那守卫面前，讪讪道：“军爷，这两位都是顺路和我一起来的医师。你看他们身材瘦小，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怎么会是北疆的间谍呢！反正我都搜完了，要不这两位，就算了吧？”

矮个守卫闻声眉头一皱，也手握长枪朝他靠近：“怎么，你把暗器都藏在这俩小子身上了？行，咱们不搜了，来吧，直接给他们仨抓了！”

“别别别，军爷，冤枉啊，我们真的是来援助的！”

先前还算客气的两名守卫此时半点不留情面，三人皆是不通拳脚，在武力压制下全无半点反抗之力，顷刻便被擒拿。江意晚怕声线暴露女子身边，硬是强忍着未吭一声，只有李行风还在孜孜不倦地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守卫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人啦！”

吼声传到军营内部，终于惊动了其他人。一名身着黑甲的将士快步赶来，蹙眉道：“吵什么吵，又怎么了？”

这声音听上去年岁不大，仍带着少年人的清脆，只是其中的不悦与低沉全然不曾掩饰，带着几分锋芒毕露的威压。几人一听这声音，皆是眼前一亮，李行风尤其激动，连连喊道：“小三小三！快让他们放开我。”

战场苦寒，不过半月未见，早前那个稚气未脱干净整洁的少年此刻已俨然变成了一丝不苟的武将模样。小三紧皱的眉心在瞥见他的一瞬顿时散开，反而换上一副困惑神色：“你们先松开……李大夫？你怎会来军营里？”

李行风重获自由，此时脸上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潇洒，他拍了拍先前钳制他的守卫肩膀，得意道：“你看，我说了吧，我们是来援助前线的，都是良民，良民啊！”

江意晚和燕儿则是在感受到小三目光的一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生怕对方察觉出什么异常来。所幸此时二人本就作男装打扮，连日奔波，黄土铺面，又令得她们灰头土脸生生憔悴了几分。小三远看之下，竟是未曾辨认出来，他只狐疑道：“这两位呢？也是大夫？”

“对对对，我们都是大夫，是来给将士们疗伤的。”李行风连连点头，又忽然灵光一闪，张口就来，“这两位都是哑巴，不会说话，我们都是靠意念交流的。小三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小三本还想多问几嘴，此刻也只能戛然而止，他揽过李行风的肩道：“你们来得正好，先前北疆派人偷袭，却直奔粮草后援攻击。如今营中军医，死的死，伤的伤，我还要多谢你们愿意出手支援。李大夫，这些伤员的命，就拜托你们了。”

李行风挺直了胸膛：“没问题！”

三人跟在小三身后，复行数十步，未过多久便抵达了伤兵营。空气中满是伤口腐烂的恶臭，此起彼伏的哀鸣在耳边弥漫，汩汩血液混着不明粘液在地表流动，无论是望向什么方向，映入眼帘的景象都只能用“惨绝人寰”四字来形容。

江意晚默默在入口处的那名伤兵身旁蹲下，又打开包袱寻出药箱径直开始为伤口清创包扎。

此前还能嬉皮笑脸的李行风瞧见此景，也终于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小三，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

江意晚从未接触过战争，即便最初想着要去前线，也不过是凭借着兀自升起的一腔热血任性妄为。可当真正身临其境，她才发觉，战争远比她想象得要残酷许多。过往的那两世，她虽在庭院深闺受尽了苦楚，但比起此时所处的人间炼狱而言，之前那些微不足道的折磨反倒几乎能够被称之为幸福生活。

在伤兵营的日子太过忙碌，以至于她几乎快要分不清昼夜。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流逝，每日每夜又都有断了胳膊或是腿的伤兵被源源不断的送来。运气好的那些还能赶上先前伤员不治身亡空出一张草席，更多的，则是只能随意被摆在地上等待救援。本就不大的营帐早已被摆得满满当当，令人无法下脚，唯有中间留出了一条小径供她们往返。

原本她还在顾虑着开口说话会暴露身份，可眼瞅着满地伤员要么神志不清要么昏迷不醒，为保救治效率，她还是豁出去不断地在与李行风交流治疗方案。

“行，就按你说的，先把伤口缝好再用夹板固定……”江意晚边说边做，数次磨砺，她缝补皮肤的技艺远远超越了女红。

李行风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又开始照看其他伤员。数日以来，江意晚的医术愈发精湛。若说先前还只是纸上谈兵，此刻不断实操之下，她已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有时还能冒出些连他都自叹不如的巧思奇技。

待到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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