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知识就是力量

米斯达和特里休被那道由克洛塔恶意操控的巨浪拍得七荤八素，此刻正狼狈地从没过膝盖的浅水里爬起来，嘴里吐着沙子和海水，愤怒地冲着始作俑者大吼大叫。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稳稳地站在由她自己创造的、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波浪之上，像一个驾驭着海啸的、充满了野性与骄傲的女王，对着狼狈的同伴们发出银铃般畅快而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她的笑声清脆，穿透了海浪的轰鸣，回荡在整片沙滩上。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份“作弊”得来的、绝对的力量感之中。

然而，在她转动身体，准备再掀起一道浪花捉弄一下正试图爬上冲浪板的米斯达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岸边那片巨大的、属于咖啡馆的遮阳伞下，一个孤零零的、与这片喧嚣格格不入的身影。

潘纳科达·福葛。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置身于闹市中的冰冷雕像。

他没有戴墨镜，那双明亮的赤色眼眸，如同两点燃烧的、冷静的炭火，正隔着遥远的距离，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没有赞许，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看穿的平静。

克洛塔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份因为捉弄了同伴而产生的、纯粹的快乐，在接触到福葛那冰冷目光的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的火焰，迅速冷却、熄灭。一股莫名的、混合着心虚、不甘和强烈挑衅欲望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自从那天在郊外，他用那种冰冷嫌恶的眼神看着她和马尔科之后，她用他的冷漠来回敬他的冷漠，用他的公事公办来报复他的公事公办。

她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足够坚固的壁垒，可以不再为他任何一个眼神、任何一句话而动摇。但此刻，他那副置身事外、仿佛在观察一只实验白鼠般的“看戏”姿态，还是成功地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像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审视着我的一切？

凭什么你可以对我所珍视的过去和善意嗤之鼻翼，却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替身能力带来的成果？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任由你用一块蛋糕、一句夸奖就哄得团团转的傻瓜吗？

一个恶劣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她心底探出头来。

克洛ТА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灿烂的笑容。

她朝着岸边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得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在打招呼，也像是在宣战。

然后，她脚下的那片海水，再次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开始涌动。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巨浪，而是一股精准的、被塑造成优美螺旋状的水流。这股水流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蛇，贴着海面高速前进，绕过了沙滩上所有嬉戏的人群，以一个刁钻而精准的角度，在即将抵达福葛脚下时，猛地向上窜起，化作一道漂亮而清亮的水花，“哗啦”一声，不偏不倚地溅落在他那双一尘不染的、昂贵的棕色麂皮乐福鞋的鞋尖上。

水花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克制”与“优雅”。

它没有弄湿福葛的裤脚，也没有溅到他一丝不苟的衬衫上，只是精准地、侮辱性地，在他那双象征着他洁癖和上流身份的昂贵皮鞋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代表着“污染”的水渍。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赤裸裸的挑衅。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看，我不仅可以创造浪，我还可以精准地控制它。我可以让它摧毁一切，也可以让它像现在这样，只为了……让你感到不快。

福葛的身体甚至没有动一下。他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上那片正在慢慢渗透、扩散的水渍，那双赤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得近乎刺眼的手帕，缓缓地蹲下身，开始一丝不苟地、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轻轻擦拭着那片微不足道的水渍。

然而，在他那平静得如同冰封湖面的外表之下，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思想风暴，正在以光速席卷他的整个大脑。

她的能力……

福葛的脑海中，关于克洛塔替身“失眠午夜”的所有数据，都在这一刻被重新调取、分析、解构。乍一听，她的能力似乎并不特别。

“使物体变形”，在那个充满了各种骇人听聞的、能够操控时间、生命、甚至因果律的替身使者的世界里，这种能力听起来是如此的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平庸。

它既没有迪亚波罗“绯红之王”删除时间那般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也没有乔鲁诺“黄金体验”创造生命那般神圣而不可思议的奇迹感，甚至不像他自己的“紫烟”，那柄只能用于特攻、一旦出鞘便很可能玉石俱焚的、威力巨大到无可驾驭的双刃剑。

然而……偏偏是这种看似“平庸”的能力，其本质，却是……万能。

福葛擦拭着鞋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无数个由“变形”这个简单概念所延伸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应用场景。

进，可以扭曲变形万物。

当这种“变形”作用于人体时，会发生什么？他能想象到，骨骼会被拧成麻花，肌肉会被揉捏成烂泥，血管和神经会被拉扯断裂……那将是一种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更加彻底的、从物理层面上的绝对毁灭。这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巨大伤害。

退，则可以被应用于无数个领域。

建筑业——她可以像今天修缮那间破屋一样，将最廉价的金属原料塑造成最坚固的建筑结构，以近乎零成本的方式，平地起高楼。制造业——那已经被德国人和英国人惊为天人的散热器，不过是她牛刀小试的拙劣作品，只要给她足够的原料和时间，她甚至可以“手搓”出一台航空发动机。

辅助运动——就像现在，她可以为自己创造出最完美的波浪，在任何一场冲浪比赛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一个横跨了战斗、生产、辅助三大领域的、堪称完美的万能工具。

然而，福葛的思考，并未止步于此。

他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几乎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那是在克洛塔第一次来到“热情”组织，因为偷蛋糕而被米斯达发现时，她曾经下意识地，使自己面前的空气产生了“变形”——她将空气极度压缩，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高密度的空气墙，用于抵抗米斯达射出的子弹！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她的能力，并不仅仅局限于可见的、有固定形态的固体和液体？

它同样可以作用于……气体？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福葛思维的桎梏，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恐怖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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