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点香往事近亲情怯
天下奇香数不胜数,但调香点香本意都是为了平心安神,当以清而不淡、绵而不软为根本准则,若是遇上味道极其浓重者,十有八九都是剧毒之香。
仅凭气味,盛春朝暂时分辨不出这种香料,但它的用香手法倒是很好猜。要让目标心甘情愿吸进味道如此浓郁的香只能是徐徐图之,按照比例定期加量,待人逐渐习惯这种香气后,毒也早已渗入骨髓里了。
若是身怀内力或武功者,毒素侵入会缓慢许多,发现时还有药可医。但对于大多数寻常人来说,能被人以如此耐心加害,自是难逃一死。
能长期待在周秉苏身边为其点香、且精通调香之术的人,已经不言自明了。
离开时已经过了半夜,凉风和着寥寥几声虫鸣,给人去楼空的涵光书院更添上几分萧索。崔珩之不愧为礼部尚书,发令做事皆是雷霆手段,涵光书院所有管事都已经被抓去县衙,学生们也已经被转去别处妥善安置。
坐上轿子时盛春朝只觉得浑身一松,骨头好像随着这一下散开来似的。宋景舒这天又是套话又是轻功半刻不得歇,此时声音听起来低哑了许多:“耳朵可还疼?”
放松后脑子有些发晕,盛春朝反应不及,缓过后才道:“耳朵怎么了?”
左边耳廓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盛春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这是傍晚时没躲过飞箭留下的伤。
盛春朝诚实道:“我还以为没那么严重,毕竟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要不是你提出来,说不定我还真发现不了。”
宋景舒一反平常地没说话,盛春朝自知理亏,可也不愿揪着这点小伤说不停,于是转移话题:“今日涵光书院,你有何想法?”
宋景舒这才开了口,声音沉沉:“方才那间屋子,是山长室。”
盛春朝了然道:“我也猜出来了。”
宋景舒紧接着说:“墙上挂了道帘子。”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盛春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又如何?”
宋景舒:“后面藏着刑具。”
盛春朝哑然,顿时僵在原地。
宋景舒继续补充道:“上面还有血迹。”
这些刑具用在了谁身上、血迹又来自于谁,盛春朝不敢轻易下结论,虽然结论已经显而易见。
轿子晃悠悠进了崔珩之的宅子,原本说好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议,可偏偏盛春朝睡意全无。耳朵上的伤处理过后不得误碰,可盛春朝改不了爱翻身的习惯,于是干脆起身,披了外衣在卧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早已记不得上次熬到这么晚还没睡是什么时候,风比白日里的更冻人些,吹过后只觉得精神不少。这几月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过一遭,盛春朝总有预感,自己之后应该是过不回石板村里瞎子调香师的生活了。
一切还要从那个雨夜说起,先是骁骑军将士、到憨宝再到宋景舒、无论现在自己称其为宋状元还是晚煦,但盛春朝敢笃定的是:如今自己的命,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人给的。
若非是宋景舒当年救下自己,盛春朝这个名字早随相宜殿的大火成了一捧灰,更不用提石坂村的林樱和重出江湖的毒娘子。即便别人不知,可盛春朝怎会不记得当时已是强弩之末,若非什么江湖秘术,自己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出现在石坂村。
宋景舒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救回自己?又是为何要救?盛春朝心底有答案,却不敢妄言。
若单单只是恩情,盛春朝大可不必如此纠结,可无数次因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脏一遍遍提醒自己……不是这样的。
盛春朝收回心思,起身时发现手脚有些发僵,心里暗叹竟然不知不觉坐了这么久。夜渐深,白日里聒噪的蝉鸣在此时听起来竟有几分单薄,耳边安静太久,恍惚间听到说话声只觉得不真实,盛春朝犹豫问道:“崔大人?”
“正是本官。”被发现后崔珩之也便不再收敛气息和声响,信步朝盛春朝走来:“宋姑娘可是因为涵光书院难眠?”
盛春朝敛去神色,半是无奈半是赧然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崔大人了,民女本名林樱,大人唤我樱娘便好。”
说着盛春朝换上了感叹的语气:“民女本不过是普通的调香师,却没想到这些天又是被诬陷杀人,又是在涵光书院被追杀,实在惊心动魄,难以入眠。不知崔大人又是因何事未得好梦?”
盛春朝目不能视,只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带着探寻和迫切,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别的什么人。
即使知道崔珩之没有恶意,但这样被人肆意打量的感觉并不舒服,盛春朝皱了皱眉,还好对方并未保持现状太久,叹了口气后道:“说来惭愧,此地相比京城气候湿润许多,本官初来乍到实在难以适应。”
“本想点安神香助眠,却不知为何今日的香味闻起来与平时大不相同,且刺鼻至极,实在叫人睡意全无,只好出来走走,也让屋子里散散味道。”
盛春朝了然道:“虽说点香做起来简单,但其中也有颇多讲究,稍不留神便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按理接下来就该说“若是崔大人不介意,民女愿意一试”这样毛遂自荐的话,但盛春朝故意不说,果不其然对方的邀请下句就到,这也恰好应证了猜测——
他在观察自己。
让留宿在府上的客人做事本就不是崔珩之的风格,再加上两人并不相熟,他就这样让一个来路不明且隐瞒过身份的人进自己房间?所以盛春朝心头的熟悉感并非是错觉,崔珩之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理由不应邀,一路上两人虽未直接接触,但盛春朝能感觉到崔珩之一直虚扶着自己手臂,上阶梯或是转弯的提醒也贴心至极,看样子倒不像是对自己有敌意。
迈过门槛时盛春朝便闻到残留的灼烧气味,顿时心下了然,道:“崔大人或许是把炭火添得太快了,再加上香料配比不匀,点香就成烧香了……这点香最是需要耐心,提前半个时辰点上效果才是最好的。”
崔珩之就坐在离盛春朝七步开外的桌边,语气谦逊道:“原来如此,今日在林姑娘处受教了。”
按理说这也并非什么稀奇事,况且崔珩之乃是堂堂礼部尚书,之后亲自点香的机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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