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团黑雾
谢钰跑了。
这世上跑的最快的动物一种是骏马,一种是被逼急的人。
比如谢钰的父亲,谢氏老公爵要给谢钰打生子针。
虎毒不食子,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这人不是老虎,是老登。
谢钰身为小水母,无从反抗,还是被父亲叫人压着打了一针,这功劳也少不了后妈的耳旁风。
谢钰的母亲死了,父亲娶了暗恋多年的白月光。
白月光带了俩哥哥进门。
尽管两个哥哥与谢钰没有分毫血缘关系,可谢钰的父亲还是更喜欢他们胜过谢钰这个联姻而来的婚生子,可能这就是爱乌及乌及乌。
谢钰垂眸,捂着被打了一针的手臂。
这枚生子针让他能够孕育生命,他听见后妈和父亲说要让他也去联姻。
燃烬最后一滴血,为谢氏最贡献。
谢钰不想燃烬自己照亮别人,他只是一只小水母,光明正大的小透明。
水母是会发光,可是水母只能照亮自己微薄的身体,不能TM照亮一个家族啊。
要说水母家族,那也是人人会发亮的,而不是指着一个人薅。
所以离开成了唯一的出路。
谢钰也曾经把谢氏庄园当做家,当做避风港,可后来才发现,风雨都是避风港给的,离了它外面什么也没有,是一片艳阳天。
父亲更疼爱两个改了姓的,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事实,谢钰已经看清楚了。
爱在哪里,爱子就在哪里。
总之他们一家四口爱来爱去,谢钰什么也没有了。
谢钰不禁一片悲凉。
谢钰捂起了胳膊,发现其实不是自己心里凉,而是天气它真的很凉。
谢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荒郊野岭。
这里是首都的郊区,群山连绵,一望无尽,蔓延着黑雾,温度要比外面低很多。
虽然真的很可怕,但与谢氏公爵府相比,似乎也不那么可怕。
比寒冷更可怕的是黑暗,比黑暗更可怕的是人心。
比人心更可怕的,是不爱你的亲人的心。
一旦最亲近的人拿起尖矛对准自己,那矛必定是带血的,一击必中的,且中的是要害。
因为到了这种程度,那就不是第一次伤害你了。
他们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的害怕,知道你的一切。
谢钰只能逃。
哪怕面前是大山和盆谷。
一片漆黑,泛着阴凉雾气,谢钰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谢钰有些犹豫。
大自然是伟大的,谢钰还没有直面伟大的勇气。
可他听见身后搜捕的声音。
犹豫一秒都是对大自然母亲的不尊重。
于是谢钰继续奔跑,跑啊,跑啊,跑进山谷深处,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有一丝活的希望。
是活,不是生。
生和活不是一回事。
生是生活,活是活着。
生活可以没有心跳,可以麻木,活着不行。
他必须听见心脏轰鸣,听见血液奔流,听见自己每一个毛孔歌唱自由的歌。
他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所见,所想,皆为所做。
这才是活着。
他不想被抓回去联姻,不想。
那是母亲走过的路。
母亲是孩子第一个崇拜的人,可很少有人长大想把母亲的路再走一遍。
除非过得非常幸福,那是极少数,幸运儿。
母亲联姻的后果已经显现,谢钰不要步她的后尘。
他要活着。
跌跌撞撞,谢钰脚下一滑,滚落下一大截。
滑就滑吧,因为没有什么比他的生活更滑稽了。
谢钰一滑到底,从人生的谷底到现实的谷底,突然看见眼前的巨物。
一团庞大的黑雾从谷底升起来。
黑雾影影幢幢,遮蔽了丛林山谷,谢钰隐约看到眼前闪过几条线,像坏掉的老旧电视机。
周围的空气低了几度,黑雾贴上肌肤,像在黏腻舔舐着自己,又如温柔的抚慰。
它像夜色坠下天幕,又如星辰在嚎叫嘶吼,黑雾腾挪,辗转着未知。
谢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一种对未知地毛骨悚然涌上心头。
黑雾逐渐有了形状。
黑漆漆的,是龙吗?脑袋很像,身上有鳞片,眼睛瞪得像铜铃,谢钰很害怕,他不确定这是什么。
他要吃了自己吗?
也好,成为巨龙,或者说这头怪物的食物,为他填饱肚子,也好过在谢家无意义的死去。
只是,谢钰瘦骨嶙峋,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么点肉,能给他填饱肚子吗?
谢钰脸色苍白,身上全是血,衣衫褴褛,全无风情。只有那双眼睛是锃亮的,泛着光,在夜里都让人不能忽视。
前有狼后有虎,如果让谢钰选择,他宁愿毫不犹豫扑向黑雾,从容奔赴死亡,也好过被捉回去浑浑噩噩的活着受人摆布。
来吧。
黑雾望向谢钰的双眸。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好香。
好甜美。
黑雾燃烧着,无声得嘶吼着,兴奋着。
黑雾朝谢钰涌来,谢钰闭上眼睛,朝黑雾奔赴而去。
“啊——”
很柔软,黑雾并没有伤害他。
原来不是吃他吗?
不,这好像是另一种“吃法”……
迷迷糊糊中,黑雾变成了人形,可谢钰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模模糊糊承受着对方的撞击……
夜色已深,谢钰因为刚打了针有些发烧,再加上一路奔波,午夜寒冷,还有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谢钰脸色通红。
他的手搭在黑雾肩上,很奇怪的手感,半软,像是有实体,又好似可以直接穿过去。
谢钰被撞得颤抖,急需找一个支点,只能把手搭在黑雾棉花糖一样的肩膀上。
“我,我刚打了孕子针,有可能怀孕,你吃我也好,但是不要那么深……”
……
翌日。
皇室宫殿。
“少君。”底下的大臣对高位上年轻的少君附首行礼。
高位上,年轻的君王坐在王座上,一袭黑衣,无人敢看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修长的腿和黑色的长靴。
陛下陛下,其实是避下,反过来是下避,下者避讳。
不知其他君王如何,反正这位年轻的少君对于臣下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他还年轻,羽翼未丰,精神力不稳定。
无人敢触他霉头,至少表面上如此,并且今日的陛下,似乎与往日格外不同,又多了几分沉重。
殿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年轻的君王只是有些恍惚。
阿钰……
上辈子,谢钰嫁给了他的分体,后来他收回分体,谢钰又嫁给了他。
谢钰是二嫁的小水母,当年他的分体黎野公爵假死,无人认为谢钰还有什么出路,成了一个无人照拂的寡妇。
但他娶了谢钰,谢钰扶摇直上,从公爵夫人成了帝国王妃,震惊整个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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