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江清容试图从床上爬起来，身子刚抬到半截就因为巨大的晕眩又仰翻了回去：“……你救了我？”

“不要那么着急嘛，”应北辰在床边坐下，从他脖子后面扯出来一块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存在的毛巾，非常熟练地把它丢在桶里投了投又给他冰冰凉凉的换上：“你现在呢最好就是躺在这里不动，少问问题多休息，创到脑子可不是小事。”

“你为什么救我不救他？”江清容显然完全没有听进去，语气激烈：“不是都决定出来了么？”

“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嫌自己活太久的人，”应北辰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且叶风荷那老登是要死了么，我看着明明是你马上要被活活烧死了，我又不是去做慈善的，当然是赶上谁救谁。”

江清容长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两眼翻白。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大概是个寻常的午后，不知名的昆虫在营营乱飞，翅膀振动空气的声音小而轻，落在耳中甚至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在他心里却是两个世界。

“说来还得感谢那一场大乱，”应北辰说道，语调如古井无波，辨不出悲喜：“该说不说，我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出去透过气了。”

江清容有些气急，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说他不近人情，无论是与叶风荷还是天应，应北辰的渊源都要比他深得多，而且再怎么讲他这条命算是人家给保下来的，无论如何都断然没有与救命恩人翻脸的道理。但是这话若是非要现在说出口，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他突然想起来付如海所叙述的关于应北辰的内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应北辰能力那么突出，却有那么多人都觉得跟应北辰相处不来。

属实是没有办法跟这种人计较啊。

“对了，我也不是白救你的，”应北辰本来已经走出门了，仿佛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忽然回过头来说道：“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生活来源，三天之后你如果要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不能白吃白用我的。”

江清容简直不能更无语，该说不说那点子悲伤倒是如刚从地里拔出的萝卜须上沾着的泥土般纷纷脱落了，四肢里也稍微涌上了一点气力：“知道了。”

“不考虑回去？”应北辰问道。

江清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回去：“怎么可能。”

“也行，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应北辰似乎并没有觉得很惊讶，随手替他拉上了门，屋内一下子安静起来。

不过这一点确实要感谢应北辰，他根本就没考虑过霍昭阳和付如海那边要怎么善后，现在想想这种断崖式的散场确实很不体面，他自己也受这玩意荼毒已久，奈何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意识到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马上想要做的事情——考虑到这方面，大概还是就此干脆利落地消失来得最为合适，不要让霍昭阳有什么心理负担才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样的生活节律，应北辰坚持了很长时间，即使是天大的事情也无法打破。经历过大风大浪，他早就明白保持正常就是最好的伪装色。只是如此度过的时间太久，近来他也会时不时想要质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他在院子里有一口小小的井，这不只是为了方便用水，更是为了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每天晚上种地回来，他都会提前打上一些水预备第二天洗漱用，但是这天晚上回来他闻到了一些异样的气味。味道很奇怪，但总给他一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冬天的灶台上时常能闻到的气息。

好像是铁锈特有的气味。

应北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迫地喊了一嗓子：“江清容，江清容！你干什么呢！”

没有人回应。

应北辰在平常熟悉的位置没有摸到火镰，不得不又在黑暗里心急火燎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擦亮了灯火。视野明亮起来的一瞬间，他看到巨量的血液积聚在地上，污水般四处横流，而他好不容易从火场抢回一条命来的小师弟此时正跟个破布娃娃似的歪在那里，一张苍白的小脸深陷在凌乱纠结的长发里，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我说真的，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应北辰久违的感觉情绪有点上头，“我像是很擅长治疗的类型吗？”

“不像，”江清容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长时间，反正闭眼天黑睁眼还是天黑，那大概是个整数：“对了，这个给你。”

他摸索着从兜里翻出来了一块沾血的玉佩往应北辰手里一按，实在也不是想泄愤，主要还是没力气了。

“你——”这回轮到应北辰想骂人，好在两个人都经历过叶风荷出言无礼就要罚蹲起的管教，虽然现在也没有这一条束缚了，还是及时咽了回去：“你别告诉我你因为这点事情就去杀人，还是官府当差的，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吗？”

江清容本来不想再提这事，但是这方面明明最没资格劝他的就是应北辰，一时间气得有点想笑：“怎么可能，我其实也没想要他的命，是他自己追过来的。我的死活无所谓，你总不能死吧，你死亡证明都快在档案馆里发霉了，一露头又是一个欺君之罪，几条命啊经得住这么折腾。”

“——那是叶风荷跟闻夏的事情，你能不能先把自己顾好啊，”应北辰一时有点语塞，口不择言道：“那么心疼叶风荷，他教你这些的时候是让你干这个的吗，不都说了是什么经邦治世之学，再不济也是用来强身健体，从来没有人让你因为这点事就杀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江清容叹了口气，“我都知道。”

沉默了几秒，应北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师弟忽然把头往膝盖上一埋，跟个水母一样往外狂呲眼泪，瞬间洇透了一大片被单。

“我真服了，”应北辰瞬间头皮发麻，他其实一直觉得这个小师弟有点装，没想到居然还这么又当又立，毕竟你只是丢了性命，而我却失去了清白啊：“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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