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声主人
棠溪砚冷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入院子。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跨进院子的第一刻整个身子就开始紧张起来,全然不像在时虞面前那般轻松自在。
越往里走他越能听见熟悉的声音。
林去遥站在正厅,背对着棠溪望川,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清楚地听到她语气里的悲戚和愤恨。
“你要这么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面是一阵沉默。
显然是刚刚激烈争吵过,已经到了尾声。
棠溪砚站在树荫下,他望着脚尖抵住的阴影,思绪越飘越远。
还好及时拦住了时虞,没让她推开门往里来。
若是她撞见这两人吵架的样子,冲破了她和外界一以贯之的美好幻想,会怎样?棠溪砚早早看出她羡慕的模样,她应该和别人一样被所谓的恩爱如初的表象所蒙蔽。
神仙眷侣,幸福美满。
棠溪砚自嘲地勾起唇角,眼底却是冷淡的。
他以前总对此嗤之以鼻,不愿意配合他们演戏,维持所谓的形象,欺骗世人。但刚才那一刹那,他竟然产生了要掩饰的念头,不想打破时虞的期待。
她如果知道这些是假的,会可怜他还是远离他?
棠溪砚垂眸,眼神暗下来。
“我不可能同意和离。林家也不会。”
“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棠溪砚抬脚走了进去,打断了男人的回击声:“吵够了吗?”
林去遥回过身,猝不及防撞进他冰冷的视线里。看见这副许久未见的面孔,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棠溪砚的目光却只是短暂地略过她。
“阿砚,今日你行事太莽撞了。”
林去遥拧眉呵斥,她今天正一直为这件事生气,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同棠溪砚交流。
此刻见到惯爱一意孤行的儿子,自然是立马算账。
“即便你能斩断所有玹纹柱,也不该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出手。如此高调,不知收敛,你这性子若一直如此,迟早会出事。”林去遥抿唇,怒目又看向一旁的棠溪望川,“怪就怪你们棠溪家惯坏了他,不好好教他该如何为人处世。”
棠溪砚反驳:“他可没惯过我。”
林去遥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惹恼,语气加重了几分,开始细数他在生辰礼上的种种行为的不妥之处。从他入场未向父母行叩拜礼,到斩断玹纹柱时的莽撞,再到宴席上未同他们与其他宗门世家友好交流,等等。
棠溪砚的每一个细小行为都能被她的眼睛找到错处。
从前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母亲多看看自己,让爹娘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共同指责他的问题,煞费苦心地纠正他。
因为他发现,即便他天资聪慧,能轻轻松松学会很多东西,赢得许多人的夸赞和艳羡,却也换不来爹娘一句称赞。他们只有在他做坏事时才会为他停下脚步。
所以打他记事起就不断地闯祸,故意撩起祸端,甚至还心甘情愿替别人背锅,将所有坏事揽到自己身上,就等着爹娘像现在这样唠叨他。
不管他俩平日里吵得多厉害,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出奇地一致,站在一边,倒真像一对教训孩子的普通夫妻。
“阿砚,你为什么又将别人的剑弄断了?”
“棠溪砚,是不是你打碎了王伯伯家的窗户,还剪了他窗台上的花?”
“棠溪砚!你把小玉的发簪藏哪里去了!还有你昨晚给张叔浴桶里倒的什么水,把他都臭晕了。”
“臭小子!给我滚过来!你爹可不会护你!”
“这臭小子还躲!阿遥,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赶紧给我抓过来!”
如此种种,曾经竟然被放置在他珍惜的记忆里。
他也天真地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凑在一起,能够缓和他们的关系,慢慢地,爹娘也会和寻常夫妻一样幸福恩爱。
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爹娘不再是当初那样私下吵吵,当着他的面却会伪装出一副和谐的模样。他也不再贪恋这点不必要的相处,连他们的唠叨呵斥都不再奢求,更不想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棠溪砚懒散地坐下靠着椅背,抬头瞧着面前两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半年多不见,爹娘脸上的表情还和以前如出一辙。
“反正都要和离,我这样做不是刚好给大家一点心理准备。”他语气散漫极了,手勾着剑穗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好像完全不在意林去遥所指出的那几点问题。
林去遥知道他刚刚全都听见了,脸色不太好:“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棠溪砚笑了笑。
林去遥当然不会和离,她总是生气的时候那么说,但事后冷静时就不会再提。不是因为她有多爱棠溪望川,只是考虑到林家和棠溪家的利益与脸面。
若是在很早以前,和离或许还能够随心所欲为之,但如今神仙眷侣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两家靠着这个吸引了多少学子前去拜师求学,家族的长老们又一向克己复礼,眼下再加上利益深深捆绑,绝不会允许他二人分开。
林去遥知晓此事的利害关系,棠溪望川亦如此。
在棠溪砚看来,她每一次摆出和离二字不过是在告诉对方她想走却不能走的事实。
也许她是在述说她的痛苦折磨。
可事实上,所谓的痛苦绑定是他们自己亲手酿成的。
棠溪砚只觉得可笑。
林去遥没再抓着成人礼的事不放,转而提起别的:“你在江南水道驻守不过三个多月,本来罚你去半年,为何突然回来?”
“掌门看在我马上过生辰的份上,特地叫我提前回万宗山。”
“撒谎。”林去遥紧紧盯着他的脸,像是要从他的表情上找寻什么破绽,好戳穿他的谎言,“棠溪砚,我问过掌门,分明是你不想驻守了,才提出以所谓的生辰为借口回来。”
所谓的生辰吗?
棠溪砚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情愫,冷笑一声:“母亲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件事不放?”
林去遥是以陈述的口吻说的。
话音刚落,一直冷漠不言的棠溪望川也看了过来。
棠溪砚手一抖。
父亲的目光很少落到他身上,尤其是这些年,他几乎没有跟父亲对视过。
棠溪望川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偶尔还有一些捉摸不透的探究意味,让人说不清楚。似乎他在透过自己找寻别人的影子,想找又怕找,于是那种刺探的目光游走在他脸上每一寸,不深不浅,让他坐立难安。
棠溪砚攥紧拳头,手心里充实的感觉让他放松了一些。
他身子坐正,脸上的轻浮神情也一扫而尽,声音沉下来: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放下。”
他的目光从棠溪望川的脸移到林去遥脸上,幽幽深邃,似黑夜里狩猎者的双眸,敏锐坚定,让人背后发凉。
但在爹娘眼中,只当那是心血来潮时燃起一点火苗,风一吹就散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姑姑的死,我一定会追查清楚。”他看见母亲皱起的眉头,莞尔道,“毕竟如果不是想查清真相,我早就不想活了。反正天级也破不了,再强的人打不过,剩下的人也没谁是我的对手,没意思啊。”
他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状态,一手撑着头,侧目看站着的两人。
姑姑的死像是三个人之间的一个禁忌词,一旦提及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太对劲。
林去遥沉默,反而一直寡言的棠溪望川嘴唇微张。
“我已经说了,你姑姑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棠溪砚没打算跟他掰扯这件事,反正无论父亲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主意。
每次提到姑姑,林去遥就会下意识地寻找其他话题来转移,比如现在,她打破了三人间心照不宣的沉默氛围:“你师尊应该跟你说了,这次无方境试炼你带着唐许一起,助他破境。”
棠溪砚愣住,原本把玩着四方宝镜的手也滞在胸前,下意识地捏紧,被四方宝镜的棱角硌到。
原来又是她提出来的。
棠溪砚无法忽视母亲提及那个名字时独有的温柔语气。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他也记起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惹祸也没用了?
——唐许出现的时候。
林去遥好像完全没看到他眉宇间的落寞,继续唠叨去无方境需要注意的各种:“唐许身子弱,你要时刻提防着妖物伤到他,还有,我看他最近有在吃汤药,你问问去了无方境该怎么……”
“林去遥。”
说话的是棠溪望川。
他眉头紧锁,一只手抓着椅子,指节死死掐着扶手,额角青筋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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