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雪后初霁
沈妍下车后,车内忽然少了个人。
尽管少的这人安静得像羊羔,都让秦鹤觉得跟缺了点什么似的,有些冷清。
但周敏怡开口后。
他又觉得拥挤。
好在她点到即止,比起盘问,这句更像敲打。
周家上上下下都从商,最深谙人性,识人断物都一针见血得厉害。
周敏怡颇有家风。
晚饭后周家告辞,秦母叫住要出门去医院的秦鹤,问他觉得周敏怡怎样。
对家里人,秦鹤讲话从来不怎么留余地。
他态度坚决:“不怎么样,别张罗了。”
秦母听了,唉声叹气了好一阵,说他眼光太刁毒,心性太冷淡,人家周小姐这里好那里好,偏偏还能被他挑出刺来。
秦鹤臂弯里挂着大衣,与秦母僵持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秦父搭救,过来拍了拍他,说自己今晚和他一道去医院。
秦鹤又坐在副驾,神色漠然地撑着头休息。
秦父从后排看了他好几回,终究还是劝了句:“知道你对老爷子有孝心,天天都去守着。但要是真孝顺,也赶紧把这事儿定了,兴许老爷子一高兴,直接乐醒了。”
秦鹤忍不住扯出一缕笑,“爸,您说书呢?”
秦父不和他插科打诨,又将车轱辘话翻出来说:“周家挺合适的,他们家敏怡又喜欢你,别这么快把路堵死。”
顿了顿,他抬眼淡扫了下前排似在走神的男人,“以咱们两家的情况,婚姻最大的讲究就是门当户对,往后日子能过下去就成——谁就比谁真心了呢。”
秦鹤松惬无奈地扬了下眉,算是听见了,懒得再驳。
站在病床前,他凝视着秦老爷子安详沉睡的面容,又想起刚刚秦父那句。
要是有什么好消息能让老爷子乐醒过来,秦鹤倒真愿意去做。
“离过年没几天了。”
走出病房前,秦父自言自语念叨着。
“今年该去你三叔家了?”
跟在后面的男人久没应声,秦父回头瞥了眼,见他正在垂眸看手机。
回过神来,秦鹤耸了耸眉,懒洋洋地勾唇:“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听安排。”
-
沈妍从飞机上下来,等托运行李时,给秦鹤发了条消息。
“我已经到了,谢谢您。”
那边的输入状态持续了一阵,似乎在算时间,最后回复了:到家后再说声。
机场灯光白得惨淡,身边旅人倦意很浓,沈妍站在履带前,鼻息混进了履带潮湿的金属锈气。
简短几个字,她盯着看了很久。
硬是从里面看出些自己都不敢轻信的东西。
沈妍有时候挺讨厌过于敏感的少女心思。
太容易热切,热切到不受控。
像被人给了骨头就摇尾巴的小狗。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回想秦鹤与周敏怡并肩的身影。
脑子里给这景象打上印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睁开眼,她深呼吸,将肺里的空气全呼出去,又吸了新鲜的进来,抬手关掉与秦鹤的对话框。
到家一推开门,沈妍又惊又喜地发现外公外婆在等她。
“妍妍回来了!”
“哎呀,你们怎么都没睡?”她放下行李,一头扎进外婆怀里亲昵,“不是说了我到得晚,不用等嘛。”
外婆摸着她的头,“侬回来总得吃饭的呀。去洗手洗脸,伢一起吃。”
沈妍爱吃梅干菜,虞市家家户户都会做。外婆提前买了雪里蕻,一片一片亲手展开洗净,趁年前几日的好天气晾干水分,又用家里的老陶罐来腌。梅干菜起出来后泡发,再和炸出焦边的五花肉一起上锅蒸,汤汁颜色浓郁,香喷喷的扣肉赶着她到家前上桌。
这菜很下饭,但对老年人来说不太健康,外公外婆尝了两口,蒸碗里剩下的几块都被沈妍包圆。
饭快吃完时,外公外婆交换了个眼神,外公貌似随口地问了句:“妍妍,走之前见过妈妈没有?她什么时候回?”
沈妍听得心里一凝。
她慢条斯理地嚼着吸满香甜汤汁的米粒,唇齿碾化开梅干菜的香,仿佛不急着开口。
将这一口咽下去,沈妍才垂着眼睫,一边夹菜一边说:“妈妈过得很好,说今年不一定回啦。”
她面上维持着毫不在意的平静,像是吃兴很好,弯着眼角,白净的小脸上漾开甜丝丝的满足。
这副样子刻意了些,她是做给外公外婆看的。
小时候她不懂事,在外面一受欺负就回家哭闹,说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自己妈妈却不在身边。外婆总得变着花样哄她很久,等她睡着,又悄悄躲到门外抹眼泪。
长大后,沈妍自然不会再闹人。
但外公外婆每次和她提到妈妈,还是习惯性地陪着小心,仿佛妈妈对女儿不上心全是他们的过错。
除夕这天,外婆调了黑芝麻花生馅,带沈妍一起包汤圆。
按虞市的习俗,过年原本该“过油”,炸些藕盒、素丸子之类的东西。但沈妍顾念着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吃这些反而对心脑血管不好,于是主动说自己在控制饮食,将这些炸物省掉。
外婆拍了拍满手糯米粉,点着她的小脑袋数落:“好端端的,节食做什么?侬还在长身体。”
沈妍借机将自己入选《南乔》的事告诉了他们。
她话才说了一半,外婆便“啊呀”一声,扑过来搂住她,亲在她软软的脸颊上,皱纹都笑得更深了。
“我囡囡太争气!”外婆眼睛都比平日亮了好几个度,又疼又爱地捏她,“今晚做几个好菜,伢好好庆祝一下!”
外公一声不吭,拎起厨房门后的壶,腿脚都比往日灵活了许多,埋着头闪出门去。
外婆笑说:“侬外公心里高兴呢,肯定是去街上打黄酒了。”
家有喜讯,外公外婆一冲动,年夜饭做了十几样菜。沈妍一个劲儿地劝停,奈何没用,最后家里的小餐桌摆不下了才作罢。
沈妍被外公外婆的开心模样感染,给这一桌丰盛的菜拍了个照,发在朋友圈里。
外公给沈妍拿了个搪瓷酒碗,倒了小半碗澄黄的酒,嘱咐说:“尝尝就行,不用喝完。”
一向对沈妍保护得很好的外婆也主动说:“这黄酒品质好,度数低,喝一两口没事的,反正是在家里。”
沈妍端起来闻了闻,没有那晚被熏到流泪的刺鼻酒气,反而散发着甜酿味道。
她谨慎地尝了口,慢慢咧开唇冲他们笑:“蜜蜜甜。”
三人一起碰杯,笑得舒畅开怀。
虞市菜式大都是甜口,再配上甜醇的黄酒,沈妍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泡进蜜罐里,幸福极了。
黄酒的酒劲优柔绵长,喝起来像小甜水,上头是后知后觉的事。
沈妍反应过来时,自己声音已经清脆高昂得像开春的黄鹂鸟,肆无忌惮地笑嚷着,和外公辩论他的头发有没有比去年白。
老人家熬不了夜,年夜饭收拾干净后就回房歇着了。
沈妍窝在自己屋里的小沙发上,抱着公仔熊,眯着眼刷微信上的新年祝福,浑身都轻飘飘的。
她对守夜的兴趣不大,熬着没睡,是在等一条朋友圈。
沈依曼每年都会发的辞旧迎新朋友圈。
沈妍和妈妈没太多机会说话。
从她开始用手机,连着好几年都是通过这条岁末的朋友圈来了解沈依曼。
沈依曼这一年去了日本还是巴厘岛,看过几场焰火,在燕城认识了什么重要的人,最开心的记忆是什么,明年又打算减几斤……
这些滞后的碎片,沈妍每年都会看上好几遍,再一张张原图保存下来。
今年她也去了燕城,某种意义上,算是在妈妈身边。
她有个微弱的、不抱期望的念头。
或许她也能在妈妈的朋友圈里出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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