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残香凋天女
“整个羲和,只有一个地方会有这种声音。
“是你檐上的火雨!
“我犯的事也不算大。老东西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左膀右臂,有什么好怕的?
“我被榨干了,一回想那事就头疼。可我都那么久没见过谢霓了,怎么忍得住?
“我又溜去后山,想再进一次太初秘境。
“秘境消散了。
“后山却多了一块烧焦的岩石,上面有一副古怪的画,画中人已经被熏黑了。但边上的香花、衣摆,还有那截丝绦,都很眼熟。
“很不巧,你们谁也不知道,我在暗中修习阵法!
“我试了很多办法,终于把那根丝绦扯了出来。不会错,是谢霓身上的味道。
“这时候我才明白,金多宝在怕什么。
“他肯定知道——那年出现在羲和的,根本就不是太初秘境。
“那是通往天火长春宫的传送阵!
“单烽知道你在他眼皮底下,这么玩他所谓的老婆么?
“但老东西一定是知道一些的。他不敢深究,所以在少阳剑庐内部,下了不能擅闯的禁令。但偏偏,我带人闯进去了。”
薄秋雨始终静静听着,属于燕烬亭的面容上,浮出一点儿置身事外的淡笑。
“金多宝是太惯着你了,才会有今日。”
他越是这样,薛云心中越是涌出一股蛇咬般的寒意,声音紧绷着,将埋藏多年的秘密恶狠狠地倾倒出来。
“我从没去过天火长春宫。姓燕的也没有。它在哪里,根本不重要。
“因为,它会找上门来。
“只要是羲和的年轻精锐,你就有办法,把供香天女夜游图,送到他们眼前!谁又能拒绝得了?
“就如我。你把小太子送进我怀里,我当然会笑纳。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办法,和那些蠢货一起,贴着清心破障符,时时光顾。我不一样,我能让他记着我……我能救出他!
“可他……是他自找的。
“又是那样的眼神。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明明都当了炉鼎了,还敢说我是猴子……看到的,摸到的,他的反应……太真了……我好恨……我想掐死他,可他竟然还抱我,看起来受不住了,我的头好痛——
“我摸到了血……原来,是我的幻觉,他不是要抱我,是在拿香炉砸我的头!
“他那么恨我,想把我的骨头砸碎,可惜没了力气,只扯伤我半边耳朵。
“我明明贴了清心破障符,怎么还会中招?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对他的恨全勾了出来。明明我是想好好对他的!
“我摸到了香灰。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闻过以后,绝对不会忘记。
“直到进城后,我拿到了火绒,还烧了它。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香炉里,装的是烧剩的火绒啊。
“哈哈哈,是啊!世人只知道,火绒能够无视修为,让人成瘾。你薄大舫主决意焚去这等祸患,那时候,你就从烟雾里,闻出它们的用途了吧。万里鬼丹那么乐意做你的帮手。”
猴尸咧开嘴,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转瞬又消失了。
“眼见为实,心口如一……紫薇刑架前,我把你想让我看到的,如实说了出来。你满意了吗?
“至于他燕烬亭?哈哈哈!蠢不可耐!
薄秋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不远处的虚空看了一眼,停留了片刻。
随即,他颇斯文地笑笑,带了点纵容的意味:“燕紫薇性情刚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会比较好。”
他情绪平和,拧断一根紫薇枝,一点点拨开地面的浮土。
薛云双目都鼓了一下,喉头颤抖:“你杀了我,金多宝必会将一切都抖出去!”
薄秋雨道:“你这么相信金多宝了?”
薛云的话音如被生生咬断。
薄秋雨歪了一下脑袋,饶有兴致道:“你不知道,秘火养春图录是什么时候写的?”
和燕烬亭如出一辙的问题,却让薛云脑中轰地一声响。
“他替你掩护……他知道里面是谁?”
“谁比他更精通阵法?谁能做得出那么精妙的传送阵?禁闭期间,你屡屡出入天火长春宫,是谁放了你?他知道那是你的心上人吗?你在长留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够了!”
他对金多宝最后一点可怜的信任,轰然倒塌。
明知他生不如死,明知谢霓是他唯一想要的人,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薄秋雨助阵——
薛云双目赤红:“难道那个被火灵根重伤的炉鼎……”
薄秋雨轻描淡写道:“第一回的时候,弄断了他的肋骨。很不方便,所以才有了秘火养春图录。”
呼哧——呼哧——
整座色藏庙里,只剩下了薛云粗重的喘息声。
眼前幻象丛生。
那些戏耍他的手,一只叠着一只,耍猴人枯瘦的脏手、金多宝恶心的胖手、眼前拨划浮灰的手……
那么多只手,像看不到尽头的铅云,重重叠叠,向他盖压下来,他的内脏都快被挤出来了,他想吐!
这些玩弄人心的东西,都该去死!
薛云沙哑着声音道:“那单烽呢?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他知道,你为了提升修为,用谢霓炼丹。”
“修为?”薄秋雨摇摇头,“那不重要。”
“做薄开阳的儿子很难吧?你那上不得台面的烬火,你恨死它了吧?所以才贪图同门的真火,用来洗练自己的真火。哈哈哈,没想到,你的丹田还是废在了谢霓手上……”
薛云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紫薇枝轻轻一拨,灰烬散开,一枚赤红色的小珠,滚落到了他身边。
无数缕精纯的真火,本该暴烈冲撞,互不相容,却环绕着莹白的珠核,变得安宁起来。
是谢霓腹中孕生的小珠!
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炮制,它恐怖的气息,让猴尸的面容都开始抽搐。
“吃了它。”薄秋雨道,“有了这颗火髓丹,你的修为会飞快提升。而且,你会拥有其中的任何一种真火。只要你能消化得了。”
“什么?你让我……来吃它?”薛云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喉中却更为干涩,“你想让我爆体而亡?不,犯不着……”
压倒一切的力量,是何等的诱惑。
可这不代表他想被薄秋雨捏着玩儿!
薄秋雨道:“你瞻前顾后,是觉得它贵重难得。”
“那当然!要不然,你会花十年工夫炮制它?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薄秋雨平心静气道:“一副药而已,不对症,就抛了。”
猴尸胸口剧烈起伏:“只是一副药?”
从头到尾,对方都表现得异常温文,秘瓷青色的眼睛虽看着他,却又像是瞥着地上的残灰。
又是这样。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薄秋雨这神游天外的样子。金多宝带他拜谒舫主时,就是这样,看着对方拨了一整日的灰。
金多宝说,薄秋雨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羲和弟子都怕听薄秋雨讲经,舫主铺开绛红文士衫,席地而坐,开场永远是慢悠悠的十个字。
不想听就睡。活够了就死。
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怎么会让人感到恐惧和愤怒?
目空一切,如此傲慢!
薄秋雨到底想做什么?
对了,在众多羲和中,有一个人不一样。就是单烽!
单烽是唯一一个没有真火的火灵根,也是谢霓……唯一在意的人。如果薄秋雨想藏起天火长春宫的秘密,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斩断这两人的交集。
而不是放任单烽接近谢霓。纸包不住火,到那时候,单烽必会怒火滔天,倒戈杀向羲和舫。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薄秋雨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真正的意图,是想在单烽身上得到什么?
薛云道:“你就不怕我去杀了单烽?我能让他死得很惨!不管你想得到什么,他要是连灰都没剩下……”
没有任何反应。
薄秋雨垂着双目,依旧拨划着紫薇枝。
薛云心里骤起一阵惊疑:“不,不对,你把火髓丹给我,是要用我的手杀了单烽!”
他的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唯有拼命挣动才有一线生机,转瞬之间,已推出了数十种可能。
但他只听到紫薇枝划过地面的声音,平直、冷静、无所顾忌。
“你想什么,做什么,是什么,”薄秋雨道,“重要吗?最终,你只会做我让你做的事。”
薛云的面颊抽搐了一下。
地上散布着星盘般的点和线,突然间,其中两条弧线清晰起来,上头压着的一枚枚小石子,泛起微弱的亮光。
一、二、三、四……八。其中一颗石子晃了一晃,又熄灭了。
是八座雪练庙宇的位置。
薄秋雨手腕一动,紫薇花枝以某种奇异的规律,敲击在地上。
笃、笃、笃……
声音很轻,薛云却心跳加速,一阵头晕目眩,脏腑一阵阵抽搐。
地面竟然泛起了微弱的涟漪,彼此碰撞着,不断扩散、再扩散,以令人惊骇的速度疯狂蔓延。
庙里的一切都开始晃荡起来,像破船闯入浪潮深处。
轰隆隆!
远处传来了庙宇倒塌的声音。
地底的火油再一次突破了束缚,喷薄而出,雪练弟子惨叫不止。
他在诱发地动,引出火油。
“太浅了。”薄秋雨摇头,将其中四颗碎裂的石子,拨到一边,端详起剩下几颗的焦黑程度来,“唔,冰髓雪钉原来埋在这儿。”
猴尸嘴巴大张,喉管都烂空了,直通胸腔。
自从说完那句话后,薄秋雨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这明明是利用傀儡符脱身的好机会。可薛云心中极其不甘。
好像……不管他想什么,都只会做……对方想让他做的事情!
“他大爷的,你就算玩死我,也只是在猴山当大王!”
“玩?”薄秋雨意味不明地笑笑,紫薇枝划出一条直线,“我只是恰好同行一段路。”
他也不回头,紫薇枝向傀儡符上一点。
扑通。
猴尸坠地,裂作满地冰屑。
薄秋雨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荡:“你五毒俱全,天性难改。何必挣扎?照你的本心,去做吧。”
那张傀儡符在地上抽搐片刻,和火髓丹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呼哧,呼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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