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家人
第十章
爷爷去世后,靳欧在工地上更是拼了命地干,跟疯魔了一样,像台停不下来的机器。他不再休假,干起活来也不休息。
工头劝也劝不住,冯浩也拿他没办法。
不全是为了挣钱,他得在白天把浑身的劲儿都用完,等到夜里收工回出租屋,身子骨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在床上,瞬间就能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这样,痛苦钻不了空子,悲伤找不到缝隙往他身体里爬,便就没法折磨他了。
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也是一种活着。现在的他,除了挣钱还债,倒是没别的想头了。
罗溪镇上,靳欧离开后,很多事情,也都不一样了。
蒋三想追求斯云,他有这种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斯云一直和靳欧走得近,蒋三也知道,她喜欢的是靳欧。
以前看见他们俩玩在一起,蒋三心里就像扎了根刺,浑身不痛快,没事就讽刺何斯云几句。
现在好了,靳欧家出事了,他在外面打工,很久也没见回来,蒋三觉得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有事没事的天天往斯云家店里跑,不是买饮料,就是买烟酒。斯云故意避开他,一看见这人进来,就喊斯海来卖东西,不和他正面接触。
蒋三有时堵在斯云放学回家的路上,想和她说话套近乎,但斯云每次都和斯海一起,不和他搭话。
天黑之后,斯云就不会再出门了。
斯海也记住靳欧交代他的话,在家看着他姐姐,尤其是晚上,他会格外警惕,打起精神防坏人那种,就像他姐的贴身保镖一样,生人勿近,坏人靠边。
这可把蒋三给郁闷得啊,左思右想无计可施,急得直跳脚也没办法。
蒋三追女孩找不到切入口,最近天一热起来他就烦躁。
靳欧不在,他打台球都找不到对手,属于独孤求败的状态,本来在镇上能和他过招的就不多。
蒋三每天心情都很糟糕,没地方发泄,有时候骂身边的小跟班撒气。
—
五一节过后的有天下午,蒋三带着几个小青年在街上溜达,居然看到靳欧回来了。
靳欧刚刚从大巴上下来,他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满眼满身都写满了疲惫。
一个小跟班说:“三哥,你看这家伙像不像从地狱爬出来的。”
蒋三一下精神上来了,走过去,故意碰了一下靳欧的胳膊肘,挑衅他:“哟,出去卖命的回来了啊。咋个喃,城里头混不下去了?”
“不关你事,让开。”靳欧瞪了他几眼,眼神很凶。
“你还回来干啥呀?”蒋三跟着他走。
“滚开。”
蒋三不敢真惹他,真动起手来,他打不过靳欧。
靳欧懒得理他,他现在没心思跟小混混周旋,往前走了。
蒋三在后面喊:“约球吗?”
靳欧没回答。
蒋三在后面讽刺他:“也是,你现在哪有时间玩那些……”
靳欧头都没回,他走得很快,越走越远。蒋三还在后面喋喋不休,阴阳怪气的:“喂,你走那么快干嘛……急着去见你小情儿啊……”
等靳欧拐到斯云家那条街,看不见了,蒋三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这小子,穷成这样了,还能靠这身皮囊勾得何斯云牵肠挂肚的……狗.日.的,老子边都沾不到。”
小跟班莽子安慰他:“三哥,你急啥,听说这小子在工地干,搞不好哪天就洗白白,挂求了。”(四川方言,意思是死了)
蒋三笑笑:“也是……走,打台球去。”
斯云家小店门还是关着的,姐弟俩还没回来,这时候不到五点,他们可能还在放学的路上。
靳欧先回了一趟家,把每个屋子的门窗都敞开了,晾一下,通通风。他很久没回来,家里满屋子霉味和潮气,混杂着沉积许久的阴郁。
他家院子里还停着一辆破旧的小巴车,是前些年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爷爷和奶奶跑县城用的。当初变卖家产还债,别人只出几千块钱,他就没卖,出去打工之前,用防水篷布盖上了,现在上面积了好厚一层灰土。
靳欧把篷布揭开,查看车子的情况。车胎有些瘪,但还没完全漏气。驾驶座的人造革裂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靳欧拧动钥匙,引擎发出老牛般的喘息声,抖动了几下,居然真的"突突"地活了过来。
他开着车走几步,到院子的另一端,调了个头,停在那儿了。转身到放工具的杂物间拿了些活动扳手,钳子什么的,把该修该弄的地方弄了一下。
这车在爷爷退休之后,多半是靳欧在用,也是他在维修。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没驾照,但开车这种活儿,他很小就跟爸爸学会了,车子的各个零部件他也略有了解,简单的修理,他自己就能操作。
初中时,靳欧就经常开着这辆小巴到镇子外面瞎晃悠,开着开着就手熟了,大车小车他都敢开,到了高中,他就玩很溜了。年龄虽不大,但也称得上是个老司机。
前一段他在成都考了驾照,也只是把交规部分学习了一下,很轻松就过了。这次回来,靳欧想着把这破车修理起来,也许还能用用。
这个小巴是九座的,他特意查了,C照能开上路。
他在院子里把车简单弄了一下,再次去斯云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店门敞开着,斯海趴在玻璃柜台那儿玩手机游戏,听见脚步声抬头,兴奋地叫他:“靳欧哥,你回来了!”
“嗯。家里都好吗?”
“嗯,我们就每天上学,然后开店。没什么事儿。”
“你姐呢?”靳欧问。
“在厨房做菜呢。”
“那你看着店,我去看看她。”
“行。”
斯云在切小米辣和仔姜,今晚他们吃水煮黄辣丁,下午的时候她去菜市买了三斤,已经清洗好放在一边沥水。
靳欧从小店里边的那道门,过到斯云家院子里,穿过院子,推开厨房门,叫了她一声:“斯云。”
斯云一听这声音,抬头看到是靳欧,差点切到手,她的眼神是雀跃的:“靳欧,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给我爷爷立碑,这次…..我会住几天再走。”
靳欧爷爷下葬的时候,他手里钱不够,没有立碑,斯云是知道的。当时她把靳欧之前留给她的那一万块取出来给他,但他死活不要,说以后再立,不急。
“嗯。”斯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挺激动的,“今晚,就在这儿吃饭吧。”
“嗯。”靳欧的眼神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你歇一会儿,我再去买两斤黄辣丁。”斯云说。
靳欧说:“你切配料吧,我去买。”
“你知道在哪儿卖吗?”
“知道。黄辣丁是吧?”
“嗯。如果没有了,你买草鱼、黑鱼也可以,叫师傅打成片。”
“知道了。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别的不要了,你就买点黄辣丁就行。”
靳欧又待了两三分钟,把视线从斯云身上挪开,转身出了小厨房。
出门前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是跑着去的。
靳欧一回来,斯云心里那潭春水又起了波澜。他说,要住几天才会走,这让她的心又怦怦然有了好多计划。
斯云当下就打定了主意,在靳欧走之前,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了,高考临近,也是时候说出口了。
她不要他那么孤单了,不忍他一个人面对今后的人生,她一定要让靳欧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她和斯海会成为他的家人。
斯云把泡椒,泡姜什么都切好,然后把料炒好,加水盖上盖子。水冒开的时候,靳欧刚好买了黄辣丁回来了。
斯云从他手里接过来,倒在盆子里,赶紧淘洗了一下,和之前她买的那些黄辣丁一起下锅,煮好后倒在不锈钢盆里,靳欧过来帮她端到客厅餐桌上。
六七斤黄辣丁,一大盆,上面洒了刀口辣椒和青红花椒,刚淋了热油,看着就很有食欲。
靳欧接着拿碗盛饭,斯海去店里拿了几瓶峨眉雪,正在拧开。
斯云把调料碗端过来,三个人坐下吃饭。
靳欧夹了一条黄辣丁到自己的料碗里,用筷子把鱼肉弄下来,鱼头和鱼骨头挑出来放桌上的垃圾盘子里。然后把鱼肉在料里裹了一下,和一点碎小米辣一起,夹到米饭上面,就着扒了两大口饭。
“好吃。”靳欧说。
斯云看他吃那么香,很高兴,也很心酸。
斯海问道:“靳欧哥,你们在工地上都吃什么啊?”
靳欧咽下一口饭,“工地能有什么好吃的…….嗯,我想想哈,我们昨天吃的棒棒菜炒肉、土豆烧排骨,还有回锅肉。”
斯海:“也不算太差嘛。”
靳欧:“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味道不怎么样,主要是手艺不行,还有,那个棒棒菜,嚼都嚼不动,回锅肉的蒜苗也老得不行。”
斯海:“这样啊。那你以后常回来。”
靳欧:“嗯。”
斯云:“靳欧,你多吃一点。”
靳欧:“嗯。还是咱们罗溪镇的黄辣丁好吃,连里面的仔姜都下饭。”
斯云没怎么吃,光在看他了。想看又不敢盯着一直看,怕给他看不好意思了。
靳欧吃了好几碗饭,他在工地干力气活,现在饭量比以前大很多。
他们也算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现在靳欧在这里吃饭不再拘束了。
他知道斯云喜欢他,心疼他的境遇,他吃得越多,她只会越开心。这个女孩,这两年来,不知道偷偷地为他和他家的事情流过多少泪——想到这些,他也很难过,很愧疚。
他也心疼她,凡是能让她快乐的事情,他都愿意做,包括多吃饭,多吃菜。
斯云看靳欧的峨眉雪喝完了,另开了一瓶豆奶放到他左手边。
靳欧说了一声:“谢谢。”
斯云问他:“爷爷的碑,联系好了吗?”
靳欧:“嗯。已经跟打碑的那家说好了,交了定金,人家说赶一下工,这几天给弄出来。”
斯云:“哦。”
斯海边吃饭边玩手机,不怎么说话。
靳欧问斯云:“快高考了吧?”
斯云:“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靳欧:“时间过得真快啊。准备报哪里的大学?”
斯海:“我姐想报杭州的学校。”
靳欧“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波动。他一直知道的,斯云想去杭州,那是她妈妈打工的地方。
斯海:“我姐想去找我妈妈。”
靳欧:“我知道。复习得怎么样了?”
斯云:“我也不知道,反正,每天都在做卷子。”
靳欧:“嗯。你一定能考上的。阿姨,肯定是有什么难处,会找到她的。”
斯云:“嗯,我总觉得,我妈妈,她还在杭州。”
靳欧点点头,继续吃饭。
斯云:“我再给你盛碗饭吧。”
靳欧:“吃不动了,饱了。”
“那你多吃菜,底下还有好多黄辣丁呢,我们要加油吃,不然剩下了明天不好热。”
“嗯。”靳欧用筷子把盆底的黄辣丁翻到上面,又夹了两条到碗里。现在,他是真的不跟斯云客气这些了。
“那个……这几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说的是,晚饭,我们中午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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